太和殿的晨钟撞破紫禁城薄雾时,九龙壁的琉璃龙眼正泛着猩红。石静娴将掌心贴在冰凉壁面上,指尖抚过第七尾蟠龙的裂鳞——那是三日前八王党火烧太庙时,流箭留下的伤疤。
\"陛下,裕亲王领着宗室耆老跪在宁寿宫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躬身递上奏报,袖口露出一截裹着金疮药的白布。昨夜乾清宫廊下的血渍还未擦净,空气里浮着铁锈味。
石静娴没接那折子,反而捻起腰间玉佩。这是胤礽今晨悄悄塞给她的,玉面刻着满蒙汉三文字:\"龙有九似\"。隔着三重宫墙,她仿佛看见那人正扮作端庄皇夫,在慈宁宫替她哄着哭闹的纯禧公主。
\"告诉皇叔,朕在九龙壁候他们。\"她转身时,十二章纹龙袍扫过阶前残雪,露出一角沾着朱砂的皂靴——昨夜批红到四更,墨迹混着血渍在靴面凝成暗纹。
九龙壁前乌压压跪了二十七位黄带子。裕亲王打头捧着一卷《圣祖训》,帛书边缘磨得起毛,显是康熙年间便备下的杀器。
\"敢问陛下,可还记得圣祖爷'永不加赋'的祖训?\"老亲王声如洪钟,震得壁上游龙鳞甲簌簌作响,\"如今要征宗室田亩充作河工银,是要违逆圣训么?\"
石静娴负手立在蟠龙戏珠图前。去岁黄河决堤时,她扮作河工混进溃坝处,亲眼见过饿殍抓着芦苇根漂过总督衙门的画舫。那些浮尸手指嵌进船板的抓痕,比眼前这帮蛀虫的嘴脸真切百倍。
\"康熙三十六年,圣祖南巡驻跸江宁,见织户典儿卖女纳捐。\"她突然抓起老亲王手中帛书,哗啦抖开来,\"当日御批'苛政猛于虎'的朱砂,可比您这誊抄本鲜亮?\"
人群里有裙抽凉气。二十年过去,那折子本该锁在皇史宬最深处的鎏金匮里。胤礽为寻这份密档,假借整理先帝遗物的由头,在奉先殿摸了三个月的灰。
老亲王山羊须微颤,石静娴已逼近第二步:\"第二问,诸位可知龙生九子各不同?\"她忽的扯开龙袍前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箭伤,\"就像这九龙壁,囚牛好音,睚眦必报——朕倒想问,吞了四省河银的,是哪个龙子凤孙?\"
琉璃壁面突然传来裂帛声,第五尾嘲风的利爪崩落半片金鳞。石静娴瞥见远处文华殿飞檐下闪过杏黄衣角——是胤礽安排的粘竿处侍卫在拆八王党的响箭机关。
\"最后一问。\"她将碎鳞攥进掌心,血珠渗过指缝滴在《圣祖训》上,\"圣祖平三藩时,逼反吴三桂的是削藩令,还是他吴家私铸的八千斤红衣大炮?\"
人群如沸水滴油锅炸开来。石静娴望着九龙壁上颤动的龙影,想起昨夜里胤礽披着大氅来送河防图时的话:\"九龙壁的琉璃要用九百九十九度窑火炼成,少一度则鳞甲不硬,多一度便龙目无神——治国亦是如此。\"
\"陛下这是要逼反宗室!\"简亲王踉跄起身,腰间翡翠翎管撞在汉白玉栏上碎成两截。石静娴扫过那抹熟悉的翠色,忽然记起这正是半年前江宁织造进贡的赃物。
\"锵\"的一声,养心殿方向传来净街鞭响。石静娴望着逶迤而来的明黄仪仗,唇角泛起冷笑。果然见梁九功捧着鎏金匣跑而来:\"万岁爷,慈宁宫刚呈上的——是简亲王福晋孝敬太后的寿礼。\"
匣盖掀开刹那,二十七位黄带子面如死灰。八宝琉璃簪下压着的,正是吴三桂嫡孙与简王府往来的密信,火漆印上还沾着云南特有的朱砂。
\"皇叔。\"石静娴抽出信笺抖了抖,惊起一只栖在嘲风角上的寒鸦,\"您这红衣大炮,是留在云南做风景好,还是请来九龙壁前演武?\"
老亲王栽倒在蒲团上时,第九尾螭吻的龙须忽然坠地。石静娴俯身拾起断须,瞥见壁后闪过一抹杏黄衣角——胤礽总爱在这种时候扮作太监来看热闹,倒方便她将断须塞进他掌心当个念想。
暮色漫过金水河时,新任河道总督的折子递到了西暖阁。石静娴蘸着朱砂批\"准\"字时,听见屏风后传来熟悉的窸窣声。那人总不肯好好穿花盆底,倒方便她辨出来。
\"明日祭孔庙的衮服备好了?\"她没抬头,笔锋却软了三分,\"记得在护膝里多絮层棉,太常寺那帮老顽固至少要跪两个时辰。\"
屏风后传来玉佩轻叩声,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好的暗号。石静娴望向窗外九龙壁,第九尾空缺处不知被谁补上半片青瓷,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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