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青砖地上洇开一滩暗红,十阿哥胤?捂着血流如注的胳膊瘫在圈椅里,八阿哥胤禩攥着染血的帕子急声唤人:\"快传太医!\"我立在雕花槅扇的阴影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捏碎止血药丸的苦香——这是三个月前让粘杆处从广州十三行弄来的金鸡纳霜粉,混着三七与白芨调成的救命丹。
\"二哥怎知要压住肱动脉?\"四阿哥胤禛的声音在血腥气里格外清冷。他盯着我按在十弟上臂的布条,那是扯了杏黄帘幔临时充作止血带。镶红旗都统家的嫡子从马上摔下来时,谁也没料到这场围猎会演变成太医院的修罗场。
我听着院外越来越近的皂靴声,知道这是太医院判李德全带着八个御医疾奔而来。十日前索额图递来的密折里提过,太医院有三人收了八爷党的银子,专等着抓太子的把柄。此刻我掌心还粘着十弟的血,却要防着这些披着白大褂的豺狼。
\"《黄帝内经》有云,血行十二经...\"我故意将止血带又系紧三分,十弟杀猪似的嚎叫中,余光瞥见李德全的鼠须抖了抖。这老狐狸最恨别人动他太医院的权威,上月刚因太子妃提议的\"验尸格目\"跟他结下梁子。
李德全搭上十弟脉门的瞬间,瞳孔突然缩成针尖:\"殿下用的可是西洋饶压迫止血法?\"满屋抽气声里,我瞧见八阿哥嘴角没藏住的笑纹——他们终于等到这个破绽。自打三年前太子突然通晓河工算学,朝中就流传着\"妖人附体\"的谣言。
\"李院判可读过《本草纲目拾遗》?\"我从荷包摸出块血玉似的膏药,这是昨夜让粘杆处从京郊药农手里收来的三七胶,\"万历年间赵学敏先生记载,红毛番人止血多用金疮药配伍热熨法。\"膏药贴上伤口的滋滋声中,十弟突然止了哭嚎,众人只当我引经据典,却不知那膏药底下藏着用牛肠衣裹的云南白药。
三阿哥胤祉忽然嗤笑:\"二哥何时对洋饶雕虫技感兴趣了?\"他弹怜翡翠扳指,那是去年南巡时江宁织造进贡的西洋玻璃种。我盯着他扳指上折射的冷光,想起上月截获的密信——老三在江南私会葡萄牙商船的事,该是时候让粘杆处透给御史台了。
\"三弟可记得康熙二十八年南怀仁大人进献的《人体解剖图》?\"我故意让声音染上几分愠怒,\"皇阿玛当年命尔等阿哥随朕观瞻,怎的如今全忘光了?\"这话七分真三分假,南怀仁确实献过解剖图,不过早被锁在武英殿吃灰。李德全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比谁都清楚,太医院藏着的西洋医书比太和殿的龙椅还见不得光。
外头忽然传来梁九功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我扶着十弟的手猛地一颤,伤口又渗出血珠。皇阿玛玄色常服上绣的金龙刺得眼疼,他扫过满地血污的目光,竟与三年前发现太子妃会射箭时一般幽深。
\"保成,听你用了红毛番的法子?\"康熙捡起地上染血的帕子,明黄穗子扫过李德全惨白的脸。我扑通跪下时,听见八阿哥喉结滚动的声音——他在等皇父雷霆震怒,等我这个\"妖异太子\"被押送宗人府。
\"儿臣该死!\"我把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上月翻阅武英殿旧籍,见法兰西传教士所着《西药释诠》中记载止血奇术,儿臣私心想着若能用于军中...\"话没完,康熙突然弯腰扶我,他掌心滚烫的温度惊得我忘了词。二十步外跪着的太医们恐怕不知道,皇父昨夜刚收到漠北捷报——我改良的止血散让八旗伤亡减了三成。
李德全突然疯癫似的平御前:\"皇上明鉴!西洋医术皆是邪魔外道,太子殿下定是被...\"他话没完就被梁九功捂住嘴,老太监的指甲深深掐进太医院判的肥肉里。我望着康熙腰间晃动的九龙玉佩,突然明白为何三日前粘杆处要往李德全宅子里塞符咒——那些画着洋文的黄纸,此刻怕是正躺在顺府的证物房。
\"传旨。\"康熙的声音震得房梁落灰,\"太医院即日起归太子管辖,凡四十岁以下太医,需习西洋医典。\"我望着瘫软如泥的八阿哥,突然想起今晨太子妃让人送来的茯苓糕——那食盒夹层里藏着张字条:\"老八买通萨满,慎用符水\"。
暮色染红窗棂时,十弟的侍妾哭着来谢恩。我摸着袖袋里染血的帕子,那上头用明矾水画着八爷党在太医院的暗桩名单。毓庆宫掌灯时分,粘杆处送来密报:李德全在牢里咬舌前,喊了句罗刹国话。
\"殿下,太子妃娘娘送来的安神汤。\"太监跪着捧上青瓷碗。我舀起一勺褐色的药汁,忽然想起三年前刚互换身体时,胤礽也是这般跪在榻前,为我熬制缓解痛经的红糖姜茶。汤药入喉的苦涩里,我对着虚空举了举碗——敬这紫禁城里永远喝不腻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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