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晨雾裹着马粪味儿飘进来时,石静娴正用朱砂笔在《河工纪要》上勾画。忽听得殿外炸开声嘶力竭的吼叫:\"娘娘!科尔沁的狼崽子带着三千匹战马到张家口了!\"笔尖一抖,朱砂在\"蒸汽引水\"四字上晕开血般的红痕。
胤礽摔了帘子冲进来,绣金牡丹的氅衣下摆还沾着草料。他抄起案上凉透的奶茶灌了一口,喉结滚动时露出锁骨处新添的箭疤——上月巡视火器营遇刺的纪念。\"那群蒙古台吉精得很,是换马,实则是想看咱们治河失败的笑话!\"
石静娴摩挲着袖中暗袋,那里藏着半张蒸汽机图纸。自黄河改道后,工部那群老学究宁可相信跳大神的萨满,也不信她提出的蒸汽抽水法。直到三日前探子来报,科尔沁部因白灾冻死半数牲畜,她才攥住这把双刃剑。
\"皇上准了?\"她故意问。
\"皇阿玛在乾清宫拍碎邻五个茶盏!\"胤礽冷笑,指尖划过她压在奏折下的《武备志》,\"索额图那老贼竟'蒙古人要的是太子妃,不是战马',真当孤的刀钝了?\"
石静娴忽地起身,鎏金护甲咔嗒敲在黄铜地球仪上。喀尔喀蒙古的位置裂晾细缝,像极了她此刻悬着的心。\"传粘杆处,把京郊试验场的蒸汽机连夜运往张家口。再告诉理藩院,本宫要亲自验马。\"
二
张家口外的草场冻得硬如铁板,科尔沁台吉巴特尔盯着远处冒黑烟的怪物,镶金马鞭险些掐断。那铁家伙喷着白气,八匹挽马都拉不动的榆木沉箱,竟被它用铁链子轻松拽过冰河。河面裂开的纹路像极了长生震怒的脸。
\"这便是太子妃娘娘的诚意?\"巴特尔操着生硬的满语,目光扫过石静娴身后那架蒙着黑布的巨物。他特意穿了祖传的锁子甲,甲片上的血锈是曾祖父从察哈尔部抢来的勋章。
石静娴抬手掀开黑布,蒸汽机狰狞的铜管在冬日下泛着幽光。工部侍郎哆嗦着点燃煤炭,气缸发出巨兽喘息般的轰鸣。当铁臂轻而易举举起需要二十个壮汉才能搬动的治河石时,蒙古使团里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
\"台吉请看,此物可抵万钧之力。\"她故意让蒸汽机对着蒙古饶马群喷气,看着那些战马惊恐地原地踏蹄,\"若是用在草原打井......\"
巴特尔瞳孔骤缩。去年冬牧场冻死牛羊时,族人刨冰取水的惨状浮现在眼前。他忽然解下镶满红宝石的匕首:\"尊贵的哈屯,科尔沁愿用五千匹战马换这铁兽!\"
\"台吉会错意了。\"胤礽突然从仪仗队中走出,石榴裙摆扫过结霜的草叶。他当着众饶面挽住石静娴的手臂,指尖在她掌心写下\"漕运\"二字,\"这宝贝得先紧着大清的河工,不过图纸嘛......\"
三
谈判帐内炭火噼啪作响,理藩院的通译官已被赶出去。巴特尔盯着案上残缺的图纸,山羊胡须不停颤动。那图上画着精密的齿轮与活塞,却独缺最关键的气阀构造,就像蒙古人烤全羊时不给盐。
\"哈屯这是把长生当傻子糊弄?\"他暴起掀翻桌案,奶茶泼在羊皮地图上,洇出大同府的重镇标记。
石静娴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腕间翡翠压襟闪过幽光。这动作与当年胤礽在户部查账时如出一辙。\"台吉不妨看看窗外。\"
帐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震动,巴特尔平窗边时险些扯断璎珞帽穗。但见二十架改良版蒸汽弩车正在装填,儿臂粗的铁箭在齿轮转动间自动上弦,射程竟比蒙古最强的角弓还远三倍!
\"三个月前,准噶尔汗也过类似的话。\"她将图纸缓缓推过案几,\"后来他们的马场......\"话音被蒸汽弩车的齐射声吞没,三百步外的草人靶子瞬间爆成碎片。
巴特尔的后颈沁出冷汗。他终于想起眼前女人是谁——五年前用算学题坑走喀尔喀部三万头羊的太子妃,去年用蜂窝煤让科尔沁银狐皮跌价的妖妃,如今又弄出这吞火吐铁的怪物。
\"八千匹!\"他几乎咬碎后槽牙,\"但要哈屯亲自教我们造这铁兽!\"
四
当夜驿馆地窖,石静娴对着油灯检查刚送来的战马。这些马肩高皆过四尺,马蹄铁上还沾着北海的冰碴,确是蒙古人压箱底的宝贝。她忽然按住一匹红鬃马的脖颈,在它耳后发现烫赡北斗七星印记。
\"台吉好手段。\"她冷笑,鎏金护甲划过马背,\"用三年前劫掠雅克萨的军马来充数,当本宫不认得罗刹国的烙印?\"
巴特尔脸色骤变,腰间弯刀刚出鞘半寸,忽听得头顶传来蒸汽机的轰鸣。胤礽带着二百火器营破门而入,手持新式燧发枪的兵卒胸前都缀着铜制齿轮徽记——那是石静娴秘密训练的\"工营\"。
\"本宫改主意了。\"她将图纸投入火盆,看那跳跃的火光映亮巴特尔惊恐的脸,\"八千匹战马换完整图纸,但每匹都要烙上大清的徽印。\"
五
五更,石静娴独坐帐中校对真正的蒸汽机图纸。忽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胤礽带着一身硝烟味挨着她坐下,掌心躺着枚带血的北斗七星马蹄铁。
\"喀尔喀部的探子招了,罗刹人正在贝加尔湖试造蒸汽船。\"他将马蹄铁按在图纸缺口,严丝合缝,\"你故意漏掉的气阀图纸,巴特尔派人连夜送往了漠北。\"
她轻笑出声,蘸着朱砂在图纸背面描画。完整的蒸汽机构造渐渐浮现,却比交给蒙古饶复杂十倍。\"且让罗刹人照着错误图纸折腾,等他们的锅炉炸上......\"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的哀鸣。巴特尔正亲手给战马烙徽印,每烙一匹,老萨满就摇着人骨铃铛跳一圈驱邪舞。石静娴望着痛苦挣扎的良驹,想起工部那些宁可跳河也不信蒸汽机的老顽固。
\"疼过这一遭,它们就是大清的河工马了。\"胤礽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就像你我。\"
晨光刺破雾霭时,第一匹烙着齿轮徽印的战马冲向试验场。蒸汽机正轰鸣着吊起治河石,马背上蒙古骑手惊恐的表情,成了这个清晨最痛快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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