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晨光刚爬上飞檐角的铜铃,龙坤就被檐下滴落的露水惊醒了。昨晚穿的青布衫搭在竹椅上,襟角还沾着星髓池的水痕,隐隐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碾碎的月光。他揉着后腰坐起来,发现那道毒箭疤竟真的淡成了浅粉色,手指按上去,皮肤下还能摸到经脉发烫的暖意,跟时候帮父亲揉犁把时手掌的热乎劲儿差不多。
池边的青铜犁还在老地方躺着,犁刃上嵌的老稻种被露水浸得发亮,乍一看像块嵌在铜器里的琥珀。龙坤刚把犁柄攥在手里,木头上的北斗纹路突然冒出细烟——是圣主常烧的沉水香味道。他心里一紧,赶紧把昨夜凝成的玉髓稻穗揣进袖袋,鞋没穿稳就往枢阁正殿跑。
正殿门槛前的石砖上,不知何时落了片梧桐叶,叶脉里竟渗着星砂勾的水利图。龙坤认得这是北境新修的灌溉渠走向,叶片边缘还画着几簇弯腰的朱禾,穗子上的露珠都点得清清楚楚。他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圣主的咳嗽声从香案后传来,像旧竹筒被风吹响似的:“带着犁了?”
香案上的七星灯跳了跳,火光映出圣主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老人背对着他,手里正往青铜鼎里添星砂,鼎里煮着的不是寻常符水,而是混着稻壳的米汤,咕嘟咕嘟冒着白气。龙坤把犁往地上一放,犁刃磕在青砖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惊得梁上栖息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三日前你在《屯田策》画的坎儿井,”圣主突然转身,指尖沾着星砂点向殿中悬着的北境沙盘,“井壁砖石错了三层。寒江的水带着冰碴子,开春化冻时冲力最狠,砖石缝宽半寸都得塌。”他话时,沙盘上的虚拟井水突然泛出冰裂纹,吓得龙坤赶紧从袖袋摸出《屯田策》残页,发现自己漏画了井壁基部的排水孔。
圣主走过来,枯瘦的手指敲了敲青铜犁的北斗纹:“八百年前初代圣主铸这犁时,犁尖淬的是头年新收的稻种。那时候北境刚开荒,地硬得能磕掉锄头齿,老圣主就带着弟子们跪在田里,拿星砂引着露水渗进土缝。”他忽然抓起龙坤的手,按在犁刃嵌着的老稻种上,冰凉的金属触感里,竟混着潮湿的泥土气,“现在轮到你了,带着这犁去趟朱禾原——今晨卯初,西边三场村报了旱情。”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值守的弟子抱着半卷湿透的竹简冲进来:“圣主!寒江上游的镇河铁牛被冲歪了,河沙堵住了引水渠!”龙坤注意到竹简边缘还沾着水草,显然是从水里刚捞上来的。圣主却不着急,从香案抽屉摸出个布包扔给他:“里头是《寒江分水注》残页,你顺路瞧瞧。铁牛底座刻着初代圣主的治水口诀,记着用犁尖敲三下牛眼。”
出了正殿,晨光已经把枢阁的飞檐染成金红色。龙坤扛着青铜犁往山下走,犁柄上的木纹突然发烫,低头一看,竟浮出昨夜在星髓池看见的沟渠图谱。山风卷着晨雾扑来,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跟着老河工修堤坝时,老师傅总“水是活的,得顺着它的脾气引”。此刻手里的犁虽沉,却像握着根会呼吸的老木头,每道纹路都在轻轻震颤,仿佛在跟他念叨着北境土地的脾性。
走到半山腰的观星台时,龙坤听见身后传来“簌簌”声。回头望去,只见星髓池方向飘来片银亮的云——是昨夜那些星砂变的白鹭,正排着队追他呢。最前头那只白鹭翅尖还沾着池水,飞过他头顶时,滴下的水珠竟在犁刃上凝成的水洼,清晰映出北境地图的轮廓。他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犁刃上的老稻种:“走吧,该去瞧瞧咱们的朱禾苗了。”
山脚下的石板路上,早起的村妇挎着竹篮走过,篮里装着新摘的苜蓿芽。看见龙坤扛着犁,妇人笑着打招呼:“龙先生这是要去教咱们犁地呀?昨儿我家男人还,田里的土硬得跟铁块似的,怕是要等场透雨才校”龙坤点头应着,忽然觉得手里的犁更沉了些——那不是金属的重量,而是沉甸甸的期盼,像去年秋收时,他捧着新稻种站在打谷场上,谷粒蹭过掌心的那种温热又踏实的感觉。
远处的朱禾原已经在望,田里的青苗蔫巴巴地贴着地面,像一群没吃饱的孩子。龙坤握紧犁柄,看见青铜犁的北斗纹突然亮起微光,犁尖的老稻种也跟着轻轻颤动。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得像老河工握舵那样,稳稳地握住这把犁,让星砂的灵气顺着犁刃渗进土地,让北境的每寸田,都能喝上该喝的水,长出该结的穗。
晨露还没散尽,第一声牛铃已经从村口传来。龙坤踩着带露的草叶走向田埂,青铜犁在晨雾里划出一道淡淡的光痕,就像当年老圣主在星髓池画下的第一道水渠,看似细微,却终将汇成润泽北境的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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