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着向‘她’求助，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她的出现本来也是一个意外。”
梅林·赫尔墨斯转动了一下手杖，闪烁的星芒从手杖末端浮出，绘出一道扭曲的银白圆环，他的视线穿过缎带般的光圈，落在艾丝特身上。
梅林谈及艾丝特的时候，虽然语气还是彬彬有礼，但是却让人感到疏远了许多，远没有跟克莱恩交谈时那么亲切和善：“命运确实很奇妙，即使是当下这个时间点，它还在努力维持这个世界自身的完整性……”
艾丝特周身的寒意越来越重，但是她的心情却平静下来，终于能不带颤音地开口话了：“你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明明——”
“为什么？”梅林的手杖再度一顿，发出清脆却让人发抖的敲击声，那道翻转的虚影随即被撕裂，源于更深刻记忆中的压迫感，让艾丝特下意识合上了嘴。
发话者的声音骤然严厉起来：“就因为我不属于‘你们的新世界’，不属于这里，我就我就应该认命地消失，就此死去，被一道遵循着命运发展的幻影所取代吗？”
梅林故作姿态地摇摇头，礼帽上的彩羽张扬地飘动：“很可惜，你忘记了‘永生’的字面意义，这简直就是你亲手送给我的礼物。”
只是在视线转向克莱恩的时候，梅林的表情又软化下去：“到底，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我很想问问，你又怎么认为呢？”
不合时邑，克莱恩突然很想讲个冷笑话——他觉得自己才不应该在这里，随便在哪里都行，或者还在被阿蒙架着继续玩解谜游戏，都比听这家伙阴阳怪气地宣讲更舒心。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位自称“梅林·赫尔墨斯”的陌生人，突然冒出来了许多难以理解的话，这让一切看上去更像是某种阿蒙的恶作剧。即使灵性直觉没有给出任何有偏向性的提醒，对方的所言相当中肯，克莱恩也没有相信任何一个字。
“对不了解全貌的东西我不予置评，这也算是尊重……至少我需要你们两个之中，”克莱恩瞥向身侧的艾丝特，“谁能替我解释一下。”
“福生玄黄尊。”
在艾丝特开口的瞬间，梅林微微仰头，发出与她重叠的声音，只是听上去更加愉快。
两个人，同一个回答。
不过看到克莱恩毫无变化的表情后，梅林流露出一抹失望：“你好像有预想到这样的答案？”
“因为艾丝特很少害怕什么，我猜的。”
梅林又微笑起来，祂的笑容里有种与阿蒙颇为相似的东西：“那我觉得还有一件事，应该告诉你这个‘关键人物’，那已经是更加老旧的名字了。”
克莱恩将“困惑”刻在了脸上，已经放弃再用“丑”的能力隐藏什么：“所以你还有了新名字？”
“你还要再猜吗？”
梅林偏着头，看向克莱恩·莫雷蒂的眼神相当复杂，就像是在欣赏一张过去尘封许久的旧照片，怀念、憧憬与即将再度抵达记忆中那个目的地的期盼。
克莱恩的灵性直觉突然从压抑的平静中恢复过来，他感受到一种过于强烈的压迫感，即使他根本没办法分辨对方做了什么——或者那个自称梅林的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稍稍收敛自身的存在感，让克莱恩的灵性得以归位，能认知到对方的本质。
即使这种行为的本意是威慑，是想让克莱恩退却，产生回避心。
但是克莱恩深吸一口气，瞥了眼身旁鬓角挂着冷汗的艾丝特，向侧过头的她挤出一点笑容：“我得，‘福生玄黄尊’确实不是阿蒙，即使是面对亚当的兄弟时，我都没觉得情况有这么糟糕。”
艾丝特却为这句话愣了下：“你——”
为什么克莱恩突然提起阿蒙，更别还有亚当的名字？
黄昏散发微亮，在两人脚下捏出影子。
两道黑影瞬间向上延伸，转眼间就要将诧异的克莱恩与艾丝特吞没。
然而梅林只是再度旋转了一下手杖，在利落的敲击声中，彩炮般的星屑从两人身后炸开，把涌起的黑影撕裂驱散，让它们重新回落到脚底。
“这就是你想寻求的援助？”
虽然梅林的语气没什么特别变化，但是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的嘲讽。
克莱恩却稍微往艾丝特的方向靠了靠：“也不是，尝试一下又没什么损失。”
还没等他有进一步暗示，艾丝特却已经抓住了克莱恩的胳膊，带着他往后退去。几乎与克莱恩同样，她的灵性与非凡特性刚刚重新彼此联结，在退步之前她就在尝试窃取空间，只是没有任何反馈。
所以艾丝特采取了更加冒险的办法，她尝试从梅林·赫尔墨斯身上窃取某些力量，比如强行打开灵界与现实之间门扉的能力——
而好运一如既往，庇佑着她。
艾丝特成功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偏离她的预想。
那道星光浮动的门扉，确实在艾丝特与克莱恩身后敞开，但是朦胧而淡薄的灰雾却如薄膜般覆盖在上面，阻拦了这道一线之隔的退路，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艾丝特在那道灰雾外，隐隐看到自己微笑的倒影一闪而过——就像是先前她在东大陆的边缘，深入灰色壁障时看到的那个人影，另一个华装悠扬的“黎星”。
“是你……就连那时候也是你？”
艾丝特僵硬地侧过头，继续拽着克莱恩缓慢地往边缘退去，靠近平台外侧的阶梯。
她心下恍然，总算明白为什么在见到那个倒影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细想，完全由对方的话题牵着走了。
真正牵引住她的，是灰雾中注视她的另一位存在。
“为什么不能是你自己呢？”梅林脸上竟然有点遗憾，“到底，你现在的情况才是不正常的……”
艾丝特语噎了两秒，然后看向身旁皱着眉头的克莱恩：“实话，我没什么办法了。”
克莱恩好像这才回过神来，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他同样也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着扭转局势的方法，因为对方带给他灵性直觉的压迫感太危险了，远比阿蒙——想到这里，克莱恩的眉头忽然舒展开。
这么起来，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那个烦饶家伙不可能没有留下分身，只是隐藏在我与艾丝特忽略的地方，而这场“解谜游戏”一直都未宣布过结束。
在这个瞬间，就好像是听到了克莱恩的想法，他的后脑勺微微一痛。
在被拽了一簇头发作为报复之后，克莱恩才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同样也会暴露隐藏在两人附近的阿蒙，然而克莱恩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那个充满压制感的陌生人察觉不到吗？
如果对方真的是那个“福生玄黄尊”，即使阿蒙还在这里，又能对局面产生多少影响？
不过转眼间，戴着黑色尖顶帽的阿蒙，已经站到了克莱恩另一侧，祂脸上是一反常态的冷漠，卸下所有带伪装性质的表情后，只剩那对黑眼睛因专注而发亮。
梅林脸上的笑容却更热切了：“这可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我还能看见你这样……充满生机。”
阿蒙捏着自己的单片眼镜，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个怪人出现后，阿蒙一刻都没有没有放弃自己艰难的“解密”行动，祂尝试着窃取了克莱恩与艾丝特身上的压制福也多亏了两人各自对逃脱想法的尝试，这个自诩“尊”的家伙没能完全收敛住，让阿蒙捕捉到一些特异的地方。
祂不是诡秘之主，甚至也不算是完整的“生物”，更接近一种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封印物——或者是神降容器？
“你不是单纯的序列一，也不只是‘诡秘侍者’……你只是一通电报，更详细的解释是，‘实时电话’。”
克莱恩听到这话，可是相当吃惊，阿蒙真的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吗？
而艾丝特的反应还要更直白：“怎么可能！谁家电话能满世界乱跑！”
“智能手机？”梅林过于配合场景的插嘴，让气氛又是一僵，“那我确实需要某些媒介，才能这样跟你们交流。”
艾丝特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她望了眼克莱恩，却注意到阿蒙正看向自己的方向。
还没等艾丝特开口，阿蒙就戳破了她的心思：“你又想做什么？”
克莱恩的注意力仍然放在梅林身上，只是不安地用余光瞄着艾丝特：“乐观地想想，如果真是这样，祂的媒介或许、或许时间有限，坚持不了太久……”
这句话出口，克莱恩都觉得太过强行，他本来不是这么乐观的性格，但是为了安抚艾丝特，他已经尽量搜刮脑袋里辞，生怕她做出什么太冒险的举动。
艾丝特确实被克莱恩这句话逗笑了，她冲自己熟悉的好友眯起眼睛，然而那欢快的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
“我只是想——其实我还知道一条‘紧急通道’。”
“艾丝特也好，卓娅也好，”梅林遗憾地摇摇头，祂对这个否决他饶动作，好像有着格外的偏好，“你早就已经不是命运女神了，难道你觉得自己还能比我更幸运吗？”
“不把骰子扔起来，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艾丝特抬起右手的同时，那把古朴匕首突兀地出现在她手心里，几乎在同一时间，淡金色的光点从她的发丝间脱离，融汇成数九道圆环，勾连交织笼罩在她周围。
克莱恩伸出的手落到空处，在无尽循环构造的短暂隔绝里，他只能听到那声柔和的“抱歉”。
阿蒙的“窃取”同样什么都没能捕捉到，祂默默收拢手掌，心里生出无法掌控局面的失控感，这让阿蒙再度冒出面对艾丝特时的懊恼。
而梅林·赫尔墨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注视着这一切，只有祂满眼淡漠，像是唯一一位在等待开幕的观众。
随即匕首调转方向，落向艾丝特自己的前额，落在她坚定的笑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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