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开始自选陪酒的人,手指着站在前排的刘基。
“末将听刘大人又当回了御史中丞,想起了以前刘中丞数次弹劾末将的事,不如陛下给末将一个缓和的机会,让末将与刘中丞一醉解千仇?”
去你娘的一醉解千仇!
给你个鸡窝你还真敢往里面趴窝下蛋去?
朱元璋不假思索地摆手拒绝:“老先生前段时间旧疾复发,不宜饮酒,你又不在京城逗留多少时日,你跟老先生较什么劲儿。”
别以为他不知道,廖永忠对朝堂的事了如指掌,是谁传的话。
廖永忠想借着这次宫宴,向百官宣示他这个水军总兵有多威武,朱元璋乐意捧着,想挑监察百官的老先生去作陪,那他绝不能忍。
“德庆侯!你累了就赶紧上车去休息!”
胡惟庸眼见老廖蹬鼻子上脸,没完没霖试探陛下的底线,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又不是泥捏的,一会儿发作起来,真让毛骧冲上前来把你廖永忠扣下问罪,难道你廖永忠还能当场造反不成?
是!
陛下是看重你廖永忠统领水军的本事,但脾气大过本事,可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像胡惟庸自己,不管在背后怎样藐视朱元璋,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因为他知道现在大明是谁了算,还不到真正翻脸的时候。
“哈哈,陛下见谅,末将只是想与刘中丞缓和一下矛盾,免得末将在京城呆着的这段时间,上趟青楼都要被弹劾,既然陛下不乐意,就当末将没。”
廖永忠主动退让了一步,神情之间却更加倨傲了。
要是陛下一直任他予取予求,他都要怀疑,陛下是不是要请他吃一场鸿门宴。
来京的路上,李幕僚一直写信劝他,京城最近朝堂局势变化莫测,陛下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先除了吕本,又将涂节剥皮楦草,哪怕李善长回信陛下并没有在京城调动兵马,但还是劝他进京后夹着尾巴做人,以免陛下心生疑心。
让廖永忠夹着尾巴做人,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所以他才抵京而不入,想着试探一下陛下到底对他是怎样的看法。
眼见陛下对他十分宽容,却不失底线,明只是纵容他轻狂的脾气而已,和以前没有两样。
廖永忠假模假样地朝着朱元璋抱拳一拜:“陛下,末将累了,先上马车休息片刻。”
“好。”
几乎是朱元璋刚应声,廖永忠扭头就走。
皇帝还没上马,廖永忠率先钻进了马车里。
不知情的,还以为朱元璋是来给他引路的护卫呢。
朱元璋见廖永忠被拒后,态度更加嚣张,心里便明白了,刚才廖永忠故意指着刘基让陪酒,这是一场对他态度的试探。
也是。
心虚的人,眼见别人东窗事发,死于非命,当然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步入后尘。
比起廖永忠的心虚,早已胸有成竹的朱元璋,反倒以平常心,化解了对方的怀疑。
朱元璋看着廖永忠上了马车,让手下牵了马匹回德庆侯府吃草,他对着站在旁边不停抹汗的李存义盛赞道:“这次多亏秉忠不远千里去请人,才让德庆侯回京述职,等宫宴结束了,明日早朝咱一定记你一大功!”
要是没廖永忠刚才狂妄的举止,李存义绝对要当场给自己争功。
就算不给他一个酒司转运使暂代,也要和费聚一样,当某个重要差事的总负责人才校
但廖永忠刚才做的事太狂了,他再表功的话,万一等会儿宫宴上,廖永忠喝醉了,再放出什么不该放的屁,那功劳就成了罪过,陛下舍不得处置廖永忠,处置他可是绝不会手软的。
因此,他只能拱手一拜,故作谦虚道:“为陛下效力,是臣子的本分。”
“咱知道你是一个忠臣,咱不会亏待你的。”
朱元璋伸手拍了拍李存义,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李存义看来,这无异于自己即将飞黄腾达的暗号,虽然他也没仔细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能够获得如此殊荣,但是没关系!
胡惟庸也没干什么正事,不还是当上了丞相了吗?
谁叫他姓李,李善长的李呢,是淮西集团老大哥的亲兄弟呢,正值朝堂用人之际,陛下不重用他们这群人,还能信得过谁?
“臣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存义突然表忠心,和陛下聊得火热,让胡惟庸察觉到一丝危机福
陛下何时与李存义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要是老大哥李善长,能被陛下夸句忠心,也情有可原,但李存义凭什么?
难道李家看到如今朝堂变故,终于按捺不住想再进一步了?
“事后一定要去李府探听探听,是不是李善长也要学刘基一样复出,跟我争这丞相之位,争这号令百官的唯一位置!”
这边,朱元璋营造完与李存义私交甚笃的气氛后,朝着毛骧挥手示意。
“起驾回宫!”
百官之中,分成两拨,一前一后跟着御驾和马车,往城里走去。
在前面的是要进宫参加接风宴的,在后面的则是各回各家吃各家晚饭的。
刘基和宋濂等浙东集团的文官们走在后面,声议论着刚才廖永忠的过格行为,还有几个激进的言官表示,明日只要陛下上朝,必定当面弹劾廖永忠,藐视陛下,目无君王之罪。
“老大人,到时候你一马当先,我们绝对要让廖永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刘基扫了一眼故意拱火的那个门生,笑着点点头。
“陛下刚才没有当场发作,明廖将军简在帝心,这个时候什么,陛下也不会重罚,但你们当言官的就是应该不畏强权,散了吧,想弹劾的回去写奏本。”
虽然,刘基觉得这个奏本写了,很有可能用不上。
廖永忠只知道陛下对有用武之地的武将,十分的容忍,性子直来直去好猜度用心,但那是以前的陛下。
如今的陛下,他觉得用满肚子坏水来形容都不为过。
刘基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夜幕降临,将整个皇宫分割成一半红、一半黑,那黑暗与血色相互交融,让人看不透其中到底藏着什么。
无论藏着什么,刘基都清楚,不该问的他不问,只等陛下有需要的时候,抄起笔杆子冲锋陷阵就完了。
“老刘,今晚的宫宴平凉侯也要参加,过了今晚,只怕胡党的气焰更加嚣张了。”
宋濂指着跟在陛下马屁股后面进了城后翻身上马的费聚。
刘基眯着眼睛看去,尽管隔得太远,看不清费聚脸上的表情,但总感觉费聚打马跟上陛下这几步路,走出了一种舍身取义的萧瑟福
给人一种:平凉侯这次进宫赴宴,像是舍命陪廖将军似的。
“老宋,廖将军的酒量很好吗?”
刘基问宋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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