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躲在门口，苦着脸挣扎了很久。
而门外的人亦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依旧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站得笔直，愈发显得身姿挺拔。保安原本已是身形魁梧，但在他身后却显得并不具有多少威胁力。
最终初初叹了口气，认命地把门打开，扯了个笑容出来：“邵先生，真巧。”
邵一廷往后看了一眼。
收到初初手势的保安点点头，转身离开，他才开口：“我之前在苏黎世开会，顺道路过这里，听你在，就来看看。”
苏黎世距离巴塞罗那好像怎么看也不是个顺道的意思。
初初讪笑：“是么，其实吧，开会是挺辛苦的，还是早点回国休息比较好。”
邵一廷似乎有些无奈：“回国后事情更多，所以我给自己放了个假——沈初初，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话吗？”
初初看了看空无一饶走廊，又转头瞅了眼自己的房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取下钱包和手机，我们下楼，楼下咖啡厅的热可可很棒。”
邵一廷皱眉：“晚上喝热可可？”
初初：“我不错，又没要喝，你不要激动。”
邵一廷：“……”
于是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然是相对而坐、面前各放着一杯美式的模样。
初初心里苦，她一喝咖啡就睡不着觉，偏偏这里除了咖啡和热可可，就只卖酒和她喝了更睡不着的茶。
其实她原本打算买些酒，早点把邵一廷灌醉，自己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可是一想起当初，邵一廷酒醉后还是她把他拖回房间的，便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
无数娱乐圈前辈们的故事告诉她，面对这位先生的时候，最好不要作死。
邵一廷看着眼前的姑娘，神色很淡，语气却透出几分关切：“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初初想了想，道：“挺好的，最近工作不忙，这边环境也很好，john吃的也比国内干净，所以身体一直很好。”
邵一廷点头：“奶奶很挂念你。”
傅老太太如今出了院，现在每在家里听京剧，有次听着听着邵一廷回来了，她不问自己孙子，反倒问起初初：“姑娘最近怎么样了？没有再生病吧？”
初初想到老人，神情柔和不少：“我之前给她留的座机号码打过，没有人接，大概是忙着，等我回去再去拜访。”
邵一廷颔首，又问：“你这是打算在外面呆到过年后？”
他用的虽是问句，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惑的意思，初初笑了：“果然是有人告诉你了吧，是谁？”
邵一廷只是沉默。
初初见他不语，：“其实你不我也知道。”
邵一廷可不是郑琳琳，一诈就能上当，闻言只是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了个“哦？”。
初初道：“知道我来这里的除了机场的相关工作人员，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john，一个是百合。john不可能，从情感上来，如果他连顾泽都不告诉的话，是不可能透漏给你的，而从现实角度来看，他的工资是我发的，没道理不听我的。那么，除非你是从机场查到的，否则告诉你的人就只能是百合了。你们认识？”
邵一廷也不隐瞒：“我们是朋友，很早以前学习跆拳道的时候认识。”
初初一愣，继而露出佩服的神色：“你也会跆拳道？”
邵一廷点头：“比她厉害些——不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也学过，那个踢腿很漂亮。”
他这话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唇角竟还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邵一廷平时冷肃惯了，初初也未曾观察过他的表情，此时两人距离很近，话的时候出于礼貌，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邵一廷的脸上。
而这样一来，她便没有错过这个表情，于是，下一瞬间她就震惊了：邵，邵总竟然还有个很浅的酒窝！
酒窝长在他的脸上有点浪费啊……
她默默地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露出个痛苦的表情。
邵一廷伸手过来，帮她挪开咖啡：“不爱喝为什么点这个。”
初初苦着脸：“……我刚百度了一下，这个热量最低。”
邵一廷没话，只是站起身往吧台走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左手端了盘水果，右手则拿了水，放下的时候：“这边没有开水，都是自来水管直接接出来的，可以喝，味道可能跟开水不太一样。”
初初愣愣地：“谢，谢谢。”
原本只打算随便聊一聊就离开，然后在接下来几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拒绝他所有的邀请，但现在看着对方如此细心的模样，初初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话再清楚一些：“邵一廷，如果，我是如果，你还对我有好感的话，还是……”
邵一廷截断她的话：“你拒绝过我了，不用再一次。”
初初一顿，沉默了下来。
邵一廷却没有丝毫尴尬，极为坦荡地：“你的没错，我确实还很喜欢你，而且我也知道你只喜欢顾泽。我想问你，如果顾泽不喜欢你，并且拒绝了你，你还会喜欢他吗？”
初初不出话。
邵一廷神色不变：“答案是肯定的。所以你要求我在你拒绝我之后立刻远离你，不喜欢你，这样既不公平，也不可能。沈初初，我并不强求你喜欢我，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强迫我不喜欢你，如果我的感情给你带来苦恼，我会离开，但现在这样一起喝杯咖啡，你会觉得很难受吗？”
半晌后，初初摇头：“不会。”
邵一廷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上仍不露分毫：“喜欢一个人，想要去接近她，是很正常的，我没有做第三者的意思，但我希望我们至少可以做朋友，沈初初，我并不是洪水猛兽。”
初初皱眉，道：“面对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可以只做朋友吗？如果我明知你喜欢我，还同你做了朋友，那么把顾泽置于何地？若你的女朋友同她的追求者过从甚密，最终却告诉你他们只是好友，你可以接受吗？再者，我最希望的不是你远离我，而是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我们几乎没有接触，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你应该静下来想一想，或许你喜欢的是你想象中的我？又或者只是觉得我好看而已，这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喜欢。”
邵一廷静静地看着她，最终道：“那么给我一个机会了解你，让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初初：“……”
她觉得跟邵一廷讲道理纯属不理智。
但她又打不过他……
初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略过过程，只给出结果：“抱歉邵先生，我想我还是有交友权利的，所以我没法跟你做朋友。”
邵一廷全然没有失落的意思，摊开手，道：“那确实很遗憾，原本我今晚来，一则是来看看你，以便同祖母汇报。另一则是想跟你，我会在这里停留几休息一下，如果你游玩的时候需要一个精通西班牙语的向导，我会是很好的选择，而我也恰好需要一个度假时候能聊的同伴，你正好在，若你愿意，那回国之后我也会很乐意帮林燕丽解决她的困难。不过看你的态度，恐怕很不乐意。”
初初一怔：“林姐果然？”
原本她一直奇怪，林燕丽从来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却在之前因为害怕顾泽曝光率太少，而专程给他安排各种通告，而对于自己，更是在《夜色》本身还没有制作完成就选好了新的剧本，这些略显急切的安排本就透着古怪，而在出国后，john也有时候会提起，林姐似乎在晨光的现状不如以前，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当时初初并没有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如今想来，林姐或许是怕自己再也没法带着顾泽和她，才会提早把能安排的工作都安排好。
邵一廷：“她的投资出了问题，现在缺钱，除了卖出晨光的股份别无选择，而一旦卖出股份，她不可能再跟现在一样，甚至对她来，最好的结果就是不做经纪人，这样至少能保留一点传奇色彩。”
林燕丽原本就是退出娱乐圈后再次出现的，如果兔不够光彩，无疑称得上是她职业生涯、乃至人生中的败笔。
初初深吸一口气：“林姐也是你的员工，员工出了事，你竟然利用它来……来让我答应这么无聊的事？”
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并不光彩？
邵一廷的冷漠没能维持住，像是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一样，他露出一个苦笑，颊边极浅的酒窝若隐若现：“沈初初，对于我来，跟你一道去看看这里的景点，并不是无聊的事。”
初初看着他许久，轻声道：“对不起。”
紧接着，她立刻：“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必须承诺帮助林姐。”
邵一廷：“可以。”
初初：“你来度假，不可能只一个人，我要求让你的秘书跟我们一起。”
邵一廷略一思索：“好。”
初初站起身：“那明早上见。”
完不等邵一廷回话，便转身离开。
＊
其实初初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想尽快离开，相反，她觉得自己像是落荒而逃。
或许能解决林姐困难的途径，并不止邵一廷提供的这一种，但自己明明知道了，且有能力帮助，却坐视不理，未免太过忘恩负义。
当初如果没有林燕丽，即便顾泽帮助，她也不可能有今的成就。娱乐圈内多少前辈见了她都忍不住她沈初初运气好，而这样的运气，有大半是林姐给的。
初初忽然想到，当时顾泽在面对周梓夜的时候，大抵会有相似的情绪罢。
她拿出手机，翻开了微信。
与顾泽的通话记录很多，但这些日子全是他一个饶自言自语。原本话不多的一个人，仿佛被盗了号似的，每都要将自己的行程事无巨细地给她听，有时候发文字，更多的则是语音。
隔了七个时传过来，好像还带着彼岸的气息。
初初点开最新的一条，听到他舒朗的声音传出：“今已经临近拍摄结束了，气真的不好，不知道你在哪，会不会也感觉寒冷。虽然知道你很会照顾自己，但还是要，一定将衣服穿好，不能着凉。中午mark问我，杀青后要不要去找你。初初……我很想，但你或许还不愿意见我，所以我不问你在哪，就在帝都等着你回来。”
这条语音她今已经听了好几遍，末尾处隐隐有工作人员叫顾泽名字的声音，之后就再没有讯息传来。
初初按住麦克风的图标，轻声问：“顾泽，你在吗？”
原以为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拍摄，恐怕不会很快回复，没想到只隔了五分钟，那边就有声音传过来：“我在。初初，我在。”
初初停了好一阵，直到对面第三次发过来“怎么了？”的消息，她才开口：“有件事要告诉你，邵一廷找到了我这，提出让我跟他一起旅游几，之后他可以帮林姐一个忙——嗯，林姐最近遇到零麻烦事。”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初初想着顾泽大约是生气了，于是无奈地放下手机，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屏幕亮着，手机在床头柜上欢脱地震动。
顾泽一连发了好几条，初初一个一个听过来。
“刚才太吵，我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初初，你还在吗？”
“你跟我这些，是在询问我，还是告知我？”
“如果只是询问，那么我想，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林姐的事情我也在想办法，但她肯不接受别人借钱，所以有些难办，但事情总会解决，不要担心。如果你是告知我……初初，你不用因此觉得不安。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我希望有人能照顾你。我知道你想你自己可以，但这样会很辛苦，我不在你身边，如果邵一廷能保护你，也是很好的，我很感激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你不会嫉妒吗？”
“初初，我跟你在一起，希望你能过的很好。从心理学上讲，当你身体健康、生命安全并且生活幸福，我就会感到愉悦，而如果这种愉悦大于因嫉妒而产生的痛苦，是不是可以，我并不嫉妒呢？”
“我出来的太久，需要回去了。你那边应该很晚了，早点休息。”
初初捧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放空自己之后她迷迷糊糊地想，幸亏邵一廷跟她提了那个要求。
如果不是她已经答应，她现在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赶赴机场回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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