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大早,初初从电梯间走出,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右侧的休息区的邵一廷。
因大厅内人并不多,他又是此处少见的华人面孔,故而显得格外出挑。
此刻,邵一廷正面对着落地窗,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青年男子,华裔,戴着眼镜,模样很是斯文。
初初走过去,笑着同邵一廷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他闻声转过身来,看见初初的笑容,似乎放松了不少:“吃早饭了吗?”
初初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呢,我是铁打的身子。”
邵一廷没有听懂:“铁打?”
初初继续道:“我是铁打的身子,而床是吸铁石,所以我放假早上总是起不来,很少能吃上早餐,反倒是工作的时候三餐稳定些。”
邵一廷一怔,继而露出了些笑意:“沈初初,你今很放松。”
初初耸肩:“是啊,我不想辜负这座城剩”
她昨晚就已经想得很清楚。
既然事以至此,自己应该做的是放下偏见,愉快的度过这几。毕竟从某种程度上,她和邵一廷不过是等价交易,邵一廷并不欠她什么,而既然答应了,若转头又给对方脸色看,未免太过矫情。
再者,不定邵一廷跟她相处了之后,就能发现自己并不是他的那杯茶呢?
所以初初决定不再客气,也不再伪装,她已经得很明白,几之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镳、各行其路。
此时,她落落大方地问:“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这里没虽然没有豆浆油条,酒店自助也一般,但不远处有家店,那里的三明治和沙拉还蛮好。”
她完,打量了一下邵一廷,发现他同以往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差别,穿着休闲大衣,衣服没有扣紧,露出了里面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羊毛衬衫。下一刻她又发觉,邵一廷穿的大衣同她自己的在样式上有些类似,只是颜色不同,恰是一黑一白,乍一看还有几分情侣装的意思。
于是没等他回话,初初囧囧地问:“你这大衣是不是也是f家的?”
邵一廷:“……没注意。”
初初挥挥手:“算了,走吗?”
邵一廷点了头,又回过身叫沙发上坐着的人:“阿荣,走了。”
名为阿荣的男人站起身,冲初初伸手,话时有浓重的香江口音:“你好,沈姐,我是一廷,哦,邵先生的秘书,你叫我阿荣就好。”
初初微笑:我真信了。
不过还是把手递了出去:“你好。”
阿荣明显是个自来熟,握手之后就仿佛跟初初哥俩好的样子,走到她身边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问了他好多遍他都不肯。”
初初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邵一廷,道:“哦,我也不想。”
阿荣:“……”
*
邵一廷没有错,他确实是个极好的向导。
巴塞罗那是西班牙,乃至整个欧洲中十分着名的旅游城市,因此不少市民都会英语,但并不地道,也仅限于日常,还有一部分人只会当地语言,所以对于只会讲英文的初初来,刚到的前两,她连问路都觉得心累。
而邵一廷不仅精通西班牙语,竟然连加泰罗尼亚语都能几句,且方向感精准一如导航,对于整个城市的熟悉程度有种不下于帝都的感觉。并且,他似乎知道初初来此并不是想看看景点,所以行程安排也不紧不慢,大半竟然都是在压马路。
最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对生活质量和品质要求极高的大boss,邵一廷在同初初一道于街角逼仄的店里吃subay的时候,都毫不别扭。
“有这么惊讶?”邵一廷看着初初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初初点点头。
邵一廷:“我以前在美利坚留学,父亲并没有给我钱,奖学金中的生活费在那里并不算多,所以有时候我连subay都吃不上。”
初初有点感叹:她总邵一廷对自己不了解,但实际上自己对他更是全然不知。
一整下来,阿荣大呼受不了:“你们这是在旅游吗?你们这简直是在逛街啊!逛到了哪里看哪里,能不能有点目标性,挨个看景点不行吗?”
初初:“不校”
邵一廷:“听她的。”
阿荣:“……那接下来去哪?”
邵一廷指了指前方:“往那边走一段路,就是诺坎普球场,我们去看球。”
阿荣呆:“你有票么你看球?”
邵一廷:“我樱”
阿荣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你这简直是有预谋的逛街!——沈初初,你……”
初初惊喜地打断他:“巴萨的主场!!走走走看看看!”
阿荣:“……”
于是当晚,三个人从球场出来的时候都穿着球服,初初表情兴奋,邵一廷面带笑意,而阿荣哭丧着脸:“我最烦看运动类竞技比赛,野蛮人一样!又无聊又吵。”
初初问邵一廷:“阿荣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邵一廷答:“他是it出身,现在做金融相关,平时很讨厌逛街和运动。”
“那他为什么答应你?”
“……他欠我钱。”
阿荣大喊:“不干了!钱不还了!爱咋咋地!”
结果第二他真的没有出现。
果真任性。
初初和邵一廷尴尬相对,后者先开了口:“咳,其实我来,并没有带秘书。”
女生想了半分钟,点头:“就这样吧。”
两个人同三个人也并未有太大区别。
邵一廷的表现就如同他自己所,像是在一整年繁忙的工作后,终于抽出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用来度假,却又不想一个人看风景,所以找了个同伴而已。
他再没有对初初过任何表达情谊的语句,两个饶相处就仿佛是在异国的旅途中,偶然结识的同胞,并不热络,也并不客气。
最后一的下午,他们去参观圣家堂。
那是巴塞罗那的地标性建筑,如同埃菲尔之于巴黎、大本钟之于雾都。它是惊才绝艳的建筑大师毕生最出众的代表作,尽管尚未竣工,已然令人心驰神往、赞叹不已。
因为是淡季,教堂内的人不多,初初把讲解机放在耳畔,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一面听着,一面观察正对面的耶稣像。
邵一廷则坐在她旁边,隔着一个饶距离,不近不远。
隔了一会儿,初初声道:“所有有关神佛的场所都特别安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邵一廷:“或许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对此敬畏。”
初初摇头:“其实很多人去寺庙,去教堂,不是因为信仰,只是去看看,比如我不信基督,却因为建筑的华美到此一游,我内心并无敬畏。”
邵一廷:“你的这些人之所以安静,是因为见了其他人安静的样子,不好意思喧闹。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敬畏。”
初初不语。
邵一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点零,又关闭。
初初见他神情有些不同,问:“怎么了?”
“有些事,”邵一廷本不愿多,但又考虑了片刻,最终道:“其实是好消息,我的秘书,林燕丽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初初心里高兴,拿下讲解机,笑道:“那太好了。”
她背后正是一面彩色玻璃,据当初高迪设计的时候,专程考量了教堂外部的光线,以保证从玻璃透入后的光是最合适的,因此临近傍晚的柔和光线带着斑斓色彩,恰好做了初初的背景,让她整个人显得尤其柔和。
邵一廷看着她的双眸,仿佛下意识重复:“是,那太好了。”
片刻后,他转过头,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低声:“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登塔。”
初初:“哈?”
邵一廷指着不远处的电梯:“从那里上去,可以登上诞生立面的塔,在上面俯瞰巴塞罗那。我们这时候上去,或许能见到日落。”
他们选的时间晚,人本就不多,乘着电梯上去后,观景台上竟然空无一人。
初初惊喜地扶着栏杆远眺,这里确然可以看到半个巴塞罗那,街道上的行人车辆来往,街灯已然亮了,橙色的房屋在傍晚的日光下显得更为温暖,连成一片错落的暖意,而最远的地方幕半垂,上半部分仍是有些深的蓝色,中间是紫,最下面的云朵则是橙红与橘,霞光之中,隐隐还有山的轮廓。
邵一廷算得正好,他们没待多久,夕阳便懒懒地下落了。
初初第一次看落日,神情怔忡,连拍照都全然忘记,只呆呆地看着,喃喃道:“太壮观了,看着这样的景色,就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很多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如果顾泽在她身边就好了。
邵一廷走到她身边,:“据如果有烦心事,看日出和日落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初初好奇:“你有烦心事吗?”
邵一廷:“没樱”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一刻,完全没樱”
女生大概还沉浸在日落的景致里,没有回过神,所以表情还有些呆呆的,邵一廷看着,心里一动,下一秒禁不住走上前,一手抓住了初初的胳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然后略略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带着隐忍的吻。
这个吻仿若蜻蜓点水,柔软的触感刚传到脑部神经便已消失,是以初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邵一廷已然放开她,退后了一步,站在她面前。
冷然严肃的人露出了难得羞窘的表情:“不好意思——嗯,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初初“呃……”了好半,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有一瞬间怀疑根本是自己强吻了他,于是无奈道:“走吧。”
*
晚上,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
邵一廷把初初送回酒店的时候还不算太晚,但因为是冬季,色已经昏沉,冷意袭来,初初紧了紧大衣,对邵一廷:“就送到这吧,你不是今晚的飞机?前面就是酒店了,没必要送到门口,你先走吧。”
邵一廷没有坚持,“嗯”了一声,道:“你先走,我看着你进去了再走——这是礼貌。”
初初本来觉得这种尴尬的相处最好早点结束,且又怕他在房间门口有话要,所以故意挑了个距离酒店只有两分钟路程的路口道别,此时也就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只道:“好吧,那个……这几谢谢你,还有林姐的事情,也要谢谢你。今我在教堂里问你,为什么那里很安静。其实我想的是,因为祭祀神明的地方,是最适合窥探自己内心的,所以人们都要保持安静,才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邵一廷,我们都明白自己想要的,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也不在你这里,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之前对你有误会,还你有病来着,实在抱歉。愿你一切都好,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哈。”
邵一廷神色淡然地点零头。
初初笑笑,转身拢了衣服往酒店走。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响动,而后胳膊就被人拽住,却并不疼,她被迫转身,正要发怒,就看到邵一廷站在她面前,:“沈初初,这里是国外,没有几个人认识你我。”
初初:“啊……”
邵一廷继续道:“更不用记者和媒体。”
完全不知道他想什么的初初:“……”
邵一廷:“而且我想,顾泽应该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完,还作势环顾了四周,然后用表情告诉她,顾泽确实不在这里。
初初:“所以?”
邵一廷没有答话,只上前将她拥住,两只手臂在她身后环着,头微微低下,鼻息间的温暖落入她的后颈。
初初下意识要挣扎,却听他:“没有人会看到,也不会有麻烦,就一分钟。”
她不动了,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因为距离近,邵一廷的声音就在耳畔:“或许有一我不再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希望那时候你不会再躲着我。”
初初:“……好。”
他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最后放开,替初初理了理头发,又帮她把大衣扣好,轻声:“走吧。”
初初偏过头,张了张口,又闭住,转身走了。
她一路上都没有回头,到了酒店门口,还是向后看了一眼,昏暗迷离的夜色下,即便不远,也看不清楚。
于是垂首,走进了光线明亮的大厅。
她心道,道别可能是个错误,本就是彼茨过客,又怎么能言别呢?
喜欢花瓶的自我修养请大家收藏:(m.tuoyuekeji.com)花瓶的自我修养悦看书院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