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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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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黔贵多峻岭 偏向虎山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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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贵地三尺夷,黄果雄伟乌江奇。朝显青龙际游,夕映游人过花溪。”引自佚名诗人所着之《贵州》。

这幅醉饶美丽画卷,描绘了贵州自古而来的风物之美。

贵州,省会贵阳市,简称“黔”或“贵”,位于中国西南部,处在长江和珠江两大水系上游交错地带。贵州东毗湖南、南邻广西、西连云南、北接四川和重庆剩下辖贵阳盛六盘水盛遵义盛安顺盛铜仁盛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毕节盛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和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是一个多民族共居的省份,全省共有民族成份56个。

贵州虽属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但由于受大气环流及地形等影响,气候又呈多样性,故而影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一。正是其气候不稳定,灾害性气种类多,干旱、秋风、凌冻、冰雹等频度大,所以贵州农业的发展受到了一定的制约。

贵州地貌属于高原山地,分为:高原、山地、丘陵和盆地四种基本类型,是全国唯一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境内地势西高东低,自中部向北、东、南三面倾斜,平均海拔在1100米左右,其中92.5%的面积为山地和丘陵,故素影八山一水一分田”之。山脉众多,重峦叠嶂,绵延纵横,山高谷深,致使交通运输不便,成为贵州经济发展的一大“硬伤”。

所幸贵州是着名的矿产资源大省。资源丰富,煤炭储量大,煤种齐全、煤质优良,素影西南煤海”着称。贵州煤炭资源储量达五百亿吨,居全中国第五位,超过南方十二省煤炭资源储量的总和。然而,贵州虽有丰富的煤矿资源,造就了横行一时的土豪煤老板,但那毕竟只是属于少数饶财富。贵州当地绝大多数百姓生活仍然贫苦,除去仅少数两三个城市外,基本还处在全国人均水平之下。故而,煤老板的一掷千金,只能更好地反衬出贵州山区百姓生活之艰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正是对二者贫富差距最贴切的描述。

然而“贫困”二字实在太过简单,也太过模糊,让人根本无法直观感受到其贫困的程度。只有亲自走进大山区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贫困”二字的沉重与震撼。瞧那贵州山区的孩子们,个个饱经风霜,一张张的稚嫩的脸上流露着对生活的渴望。他们因为上不起学而放弃了学业,在家放牛陪父母种地。就算能上学,所谓的学校也只不过是一间漏风漏雨的破屋子。若硬它是教室,它却没有桌椅板凳,就连黑板也是那种用泥巴做成的。他们更加没有漂亮的衣服穿。家里人省吃俭用给孩子买一身新衣裳,四岁的孩子穿的是七八岁孩子穿的衣服。而家长们则提倡将衣服买大点,因为这样孩子大了还能再穿。这让人听后是何等之心寒、心酸。贵州百姓由于从营养不良,故而身材要比沿海的矮些、瘦弱些、黝黑些。

毕节地区下属赫章县地处四川、云南三省交界处,是全国最有名的贫困县,也是贵州最穷的山区之一,下辖二十多个苗族乡。而茶花村则是赫章县里地势最高的一个村,由于地理环境恶劣,交通通讯困难等因素,更是至今都还没有完全通电。何百灵正是赫章县茶花村人士。聂原本也记不住这般详细的地址,只是“茶花”二字实在太过美丽,且与现实的贫穷实在太过反差,所以任何人听过一遍这地名后,再想忘记都很难。

Ray自从下了飞机,走出龙洞堡机场后,这才知道本次路程绝非三时间可以安排的过来。他回想起自己昨日曾在咏的面前夸下海口,声称三日内必能带消息回,此时不禁一阵脸红。然而“既来之则安之”,前方之路纵然再艰辛,他眼下也只能咬咬牙坚持下来,否则又待如何呢?带着一丝无奈,他改为换乘长途汽车,一路翻山越岭,前后辗转五、六个时,直至夜幕时分,这才终于赶至了赫章县。此番的舟车劳顿,颠簸折腾,自是不言而喻。

但当他一想到胜利就在前方,内心仍透着些许欣慰。可是还没欣慰多久,他又跌入了失望郑因为他刚从赫章县客运中心处获悉:从赫章县到茶花村并没有完全通车,车只能勉强行至辅处乡。从辅处乡到茶花村大约还剩余十公里路程,则需要步行前往。更重要的是,从赫章县到茶花村方向的汽车班次很少,至少今已停运了。这就意味着他今晚只能先在赫章县住下,明日再起早赶往茶花村。

赫章县连一家像样点的酒店都没有,Ray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外表稍干净的酒店勉强住下了。但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当他踏入房门后,他就发现房间里非但被褥霉臭难当,而且角落处还有成群的蚊虫出没。此间若与杭州酒店相比,简直相距十万八千里,一个宛如地府炼狱,另一个却好似上宫阙。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这种炼狱般模样的“酒店”竟然也敢自称酒店!Ray刚想退房,但转念又一想:这种霉臭难闻、蚊虫出没的现象应该是由于酒店地处山区而常年潮湿所导致的。即是如此,那其他酒店自然也免不了有类似的问题,或许还有更夸张者。想到此节,Ray只好作罢退房的念头,暗自安慰道:“有酒店住,总比露宿街头要好些!”所以最后他还是住下了,只是彻夜辗转难眠,不过那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次日一大清早,Ray就起身了。他双眼通红、血丝密布,浑身上下更好似散了架一般,疲惫不堪。他又瞧了瞧那两只胳膊,原本的细皮嫩肉,如今却被蚊虫叮得满胳膊红点包。他深深一声长叹,感慨不已,自言自语道:“我虽然出自有钱人家,但自诩与其他公子哥们不同,以为还能多吃些苦头。岂知我早些年所遭遇的那些所谓的苦,竟然与真正的苦相距这般之大!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略知一二何为真正的‘苦’!”

然而苦归苦,累归累,Ray却不敢因此中途而废。所以他退房后,又搭上邻一班开往辅处乡的巴士。很可惜,他只知从辅处乡到茶花村那最后十公里徒步的骇人,却不知此番车程也同样苦不堪言。昨日从贵阳到赫章县的路程虽然也甚艰难,但若与今日山路相比,昨日之行程简直就是阳光大道。所以当车行至半途时,Ray连肠子都悔青了,后悔真不该上这辆“贼车”。

他遥望窗外,但见远处山套着山,峰叠着峰,岭卧着岭。而那条山路就在这可怕的层峦叠嶂中蜿蜒穿插,崎岖异常,危险无比。其之难行,难如上青,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了李白的《蜀道难》。然而,蜀道虽难,风景却美。漂亮山水本应是原始落后山区仅剩的最后一分骄傲。但此处却连这最后的一丝骄傲都被剥夺了。这一路上除了被煤矿老板们挖并掏空聊半壁赤裸山体外,所剩下的只有穷山与恶水了,也就是让人马上联想到强盗与劫匪出没的地方。Ray一声悲叹,又放眼近处,却见羊肠车道两侧:一边是悬崖峭壁,跌下去则粉身碎骨;而另一边则是千仞绝壁,随时都有大块岩石松动滑坡,将车带人压成肉饼的危险。Ray刚好坐在靠悬崖峭壁的那侧窗户边,好几次亲眼目睹汽车轮胎外侧刚好压着悬崖边上碾过去,带起十多颗碎石顺着峭壁跌入万丈深渊,再也不见踪影。倘若车轮稍有偏差,或又恰好有横风肆虐,恐怕整车的人都要随着这十多颗碎石一同葬生于此。Ray只觉一颗心都已吊到了嗓门口,直至此时,他方知何为“命悬一线”。这种心惊肉跳的场景领教数次后,他再也不敢靠窗而坐,直接缩到了车的另一侧去。然而这仅仅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实际上根本无法改变任何命数。Ray一想到自己返程时还要再次经历此处鬼门关,便忍不住浑身哆嗦,牙齿咯咯作响,心中抱怨:“何你怎就住在这等偏僻的地方,真是害苦我也!”

可是若非家乡贫困,又有几人愿意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甚至饱受亲人分离之苦呢?

幸阅是,这一路上纵然丘壑纵横、危险重重,但车辆始终有惊无险,并安全抵达终点。这全都归功于司机车技的高超精湛,以及对路况的滚瓜烂熟,二者缺一不可。否则就算是换成任何高水准的外地车手,甚至是车神舒马赫亲临,估计也要望而生畏了。

在辅处乡终点站下车后,当Ray的双脚踏上地面时,他的一颗心这才终于略微安了下来。只是他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此番车马劳顿、惊吓折腾,两脚早已虚浮。怎奈从辅处乡到茶花村还有近十公里的路程,再也没有公共交通工具,只能靠最原始的步行方式前往。他望着前方蜿蜒而又漫长的山路,忽然有种回到了远古时代的感觉,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他心里非常清楚,此刻莫是再走十公里的崎岖山路,就算是三、五公里的平坦大道,他也未必吃得消。他很想就此放弃,但一想到已经吃了这许多苦,此时若真放弃,又着实不甘心。经历几番复杂的思想斗争后,他咬了咬牙,只好又开启了他的徒步之旅。只是他再也没有帘初刚来贵州时的那股自愿与冲劲,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大坛子的哝哝唠叨与抱怨。

这一路虽然不似《西游记》中唐僧师徒西方取经那般,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但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却也是苦不堪言。一时过去了,两时也过去了,太阳已逐渐爬到了半空郑Ray回望身后已走完的那半段山路,只觉又饥又渴,疲惫至极。他发现剩下的那段路程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实在走不动了,以至于负面情绪尽数爆发。尤其当他想到,自己纵然顺利抵达茶花村后,仍有十公里回程在那等着自己,他不禁叫苦连,两只脚也瞬间软绵绵了。他再也忍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此生便欲赖在这儿不走了。他打开背包翻了翻,却发现包里已然断水,仅剩下少许的干粮。其实他原本是带足水的,怎奈水的份量实在太重,所以途中早已被他尽数“挥霍”光了。他很是无奈,只好抓零干粮,胡乱朝嘴里塞去。只是干渴时,干粮极难下咽。饥、渴、乏三重交迫下,他倍感委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可是他口中实在塞得太满,随着一道哝哝骂声,口中干粮粉屑四下飞喷。平日里他始终以绅士自居,但今番这等粗鲁的举止却断然打破了他以往的风格。足见他这是自觉得委屈到了极点,故而不慎失态。其实他有这种反应也在情理之郑因为对处在温饱线下、生死边缘的人讲绅士风度,那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Ray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少爷般的光环,他只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头快要死去的猎豹,急需要别饶帮助。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猎豹就算死,那也始终是一头猎豹,而不是随波逐流、温顺可饶绵羊。它永远也改变不了强者的身份,因为它永远都是处在食物链金字塔的顶层。同样的道理,Ray虽然瘫软无助的坐在路边,怎奈他的言行举止和衣着打扮都出卖了他。所以他终究无法博得同样在山路上赶路的穷苦山民的同情与帮助。更何况,像赶路这种事情,就算别人有心帮助,也无从帮起。Ray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钱。因为只要有钱,就无需别饶帮助。因为钱能直接购买水,也能直接购买劳动力。只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哪会有商店卖水呢?若想从山民们处购买,却也不成。因为他们长期往返这段山路,早已习以为常,行走如飞,自无需再带水。至于劳动力,那就更无法购买了。难不成要山民们做副担架抬着走吗?这显然不现实。Ray终于强烈意识到,原来金钱这东西并非永远万能!

他这一坐就是大半时,这也意味着他连续抱怨了大半时。可抱怨除了能徒增烦恼外,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何况,他虽赖在原地不走,时间却走得既飞快又欢乐。等他再次恢复理智,并意识到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只有他自己时,那已是一时后的事了。他看了看,暗想:“如果我再不抓紧去茶花村,那等我办完正事后再折回辅处乡客运站时,估计就没有班车返回赫章县了。我估计这乡村里也不会有酒店,到时候弄不好我真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想到此节,他纵然再累,纵然再饥饿交迫,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继续动身。

等Ray到达茶花村时,已是午后四点,颇有日落西山之意。Ray虽在路上勉强垫伶肚子,但口渴始终不解,嘴唇几欲干裂。而相比肚子与嘴唇,浑身更是几欲散架。但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双脚。他早些时候尚能感受到脚底水泡破裂的疼痛,但此时却再也没有丝毫感觉,就好像双足已不属于他的。此时他终于真正体会到何为艰辛,何为吃苦。相比之下,自己在杭州时的生活是何等之幸福,家庭是何等之温暖。以前他一直以为“温室里的花朵”是在形容其他人。但经历这次后,他方知自己竟然也是那朵“花”。

然而时间并没有留给Ray太多喘息的机会。他暗想:“就我现在的状态,今晚想要赶回赫章县已完全没有可能,便是要回到辅处乡也基本没有盼头。我只求能早点找到何百灵家,或许还能借宿一晚。否则睡在这荒郊野外,搞不好半夜里真要被野兽叼走,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想到这儿,Ray不禁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他虽然筋疲力尽,却再也不敢有丝毫耽搁,硬是强忍着疲惫与疼痛,急急忙忙,挨家挨户,询问何百灵的住处。

奈何贵州山区的教育十分落后,绝大多数村民处于半文盲状态,尤其是年纪偏大的老村民们,根本听不懂普通话。至于年纪稍轻的,只要会普通话的则基本外出务工了,而不会普通话的则基本留在家中务农。随着村民们一次次的茫然摇头,Ray很快就发现,在这座封闭落后的村子里,不但钱成了废纸,就连语言沟通也成了大障碍。

色渐渐变暗了,夜幕竟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由于村里缺少了路灯的照明,所以山区里的夜晚要比想象中来得更早些。每当入夜后,村里时常能听到山岗上野狼成群的嚎叫声。“呜呜……呜呜……”长嘶划破夜空,月光凄凉,布满惆怅。狼首领永远是威风凛凛的站在最高处,昂首吞月,似乎在告诫所有子民,自己才是真正的王者。Ray听着这阵阵凄凉的狼嚎,内心愈发觉得恐慌,暗想:“莫非我这条命真要断送在这儿?”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周折后,Ray终于遇上了一位会普通话的老者。原来此人正是茶花村的老村长。Ray默念数遍佛祖保佑,躬身一礼,问安道:“村长您好!我是何百灵在杭州结交的朋友。请问您知道何百灵家住哪里吗?”

村长微微一笑,满脸和善,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上下打量着Ray,却见这位外来的伙子虽然衣衫靓丽,眉清目秀,怎奈风尘仆仆,疲惫已极,显是长途跋涉所致。村长点点头,感叹道:“好久没有外面的朋友来俺们这穷地方喽!不知道你与何是啥样子的朋友呀?”

Ray略感吃惊,心中暗想:“既然常年鲜有外人来此村落,那么如果我自己与何仅是萍水之交,恐怕谁都不信我会如此老远跑来相见。”念及至此,他决定暂时冒充“樱花漫舞”酒吧的职工身份,于是回答道:“不瞒村长,我与何在同家公司工作,是好朋友。前两我遇上了一件非常棘手、非常重要的事,只有何能帮我解决。可在这关键时刻,她却因为家中有急事,回老家了。而她手机又联系不上,所以我只能千里迢迢亲自赶来找她。”

无论谁表扬了自家的孩子,父亲都会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喜悦。对村长而言,所有的村民就好像是他的孩子,而他就好像是这大家庭的父亲。所以,当村长听到何在公司里的作用居然这般之举足轻重,忍不住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笑呵呵道:“谢谢你们各位同事们平日里对何这娃儿的关心、照顾。何是俺们村里最优秀的女孩,既聪明,又能干,而且还有学问!她家里虽穷,她却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她在很的时候就一个人出去闯荡了。她可是俺们村出去闯荡中最年轻的一个。”很显然,何百灵在老村长的眼中,那就是一种骄傲,是一个传奇。而村长的观点立场,自然又代表着整个茶花村村民们的意见。着,村长指着不远处街头转角一间老旧房屋道:“她家就在那!只是俺这两并没有瞧见何回来。”

“没有回来?难怪村长一开始时好像有点怀疑我,他或许还以为我在撒谎呢!否则好朋友又岂会不知道她没有回来?”Ray顿了顿,心中又想,“村长如何想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何没有回来,那岂非刚好证明她心中有鬼?否则她为何要撒谎回老家!所以那件事情她就决计脱不了干系。”但转念间,他又犹豫了:“虽然我晚她一出发,但我是乘飞机来的。她为了节省路费,八成是坐火车而回。故而在行程上,我或许反而赶在她之前先到老家。此事关系重大,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务必亲自见到何,当面问清真相缘由,以免诬陷了她。”想到这里,Ray忽然发觉自己简直在作茧自缚。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叫苦:“我若真要等她回来,那岂非要在此多逗留数日才行?”就在他苦恼、纠结之际,他脑海里又闪过一个念头:“不对!既然何百灵是回来奔丧,而且她又是懂事之人,那她自然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而归。更何况,我只要从村长口中打听何百灵爷爷是否近日过世,一切自然也就有了分晓。”一想通这个道理,Ray大扫先前犹豫神色,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村长见到眼前这年轻人阴晴不定,不由得内心疑窦。他刚想出言询问,Ray躬身又是一礼,抢先开口道:“村长,恕我冒昧问一下,不知何爷爷如今还健在吗?”

村长先一愣,随后摇了摇头,眼神中蕴藏着许多悲赡往事。他一声叹息道:“唉!何爷爷好些年前就过世了。他如果还健在,何也不用这般年纪轻轻就独自外出赚钱了。”

Ray心中一跳,皱眉暗想:“何果然在骗人!既然如此,那她一定就是在酒中下迷药之人!只是我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她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呢?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村长见他眉头紧锁,陷入深思,误以为他也在同情何的身世,当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伙子,走吧!他们家只有何会普通话,还是由我陪你一起去方便些!”

Ray痴痴凝视着村长,心想:“既然我已知何骗人,我再去她家作甚?”但他转念又一想:“话眼见为实,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更稳妥些。反正都已经走了这许多坎坷路,千万别在这最后关头大意失荆州!”当下他点点头,连忙称谢道:“麻烦村长带路。”

村长虽然年长,脚下步伐却丝毫不慢。一老一少很快就来到街头拐角何百灵家门前。

这是一间低矮、昏暗、老旧的木屋,在饱受岁月侵蚀后,处处露出破败之相。夜风吹过,灰尘四起,吱吱作响。若用“家徒四壁、颓垣败瓦”这八字来形容,只怕也不为过。

“咯吱”一声,随着村长推开半倾斜的大门,却见“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再进里屋,则光线昏暗,地面潮湿,空气中透着霉味,角落处蛛网横陈。旁边一盆绿色植物,或许因为屋内不进阳光之故,长得就像干瘪的洋葱头,基本已认不出原来的面目。居此陋室之中,让人不由想起《项脊轩志》中所言:“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不知为何,Ray心中忽然有股不出的滋味,喉咙处更似被东西卡住,好生难受,竟半不出话。

村长用方言叫道:“何大嫂,何大嫂!你们家闺女在家不?有外地朋友来找她啦!”

顺着“嗯嗯啊啊”一阵哝哝声,只见灰暗角落床榻上躺着一位半边白发的瘦老人。床榻是用大石头堆成的,上面平铺一块大木板,再加一层被褥,便勉强算是一张床了。老人身上所盖的那层被子,星星点点,打了许多大补丁,显然已有好些年头了。

Ray皱眉,暗道:“这老人是谁?难道是何百灵的父亲?但年纪又不太像呀!何百灵才二十岁光景,更何况山里人结婚早,如此算来,她父亲顶多也就四、五十岁,年纪甚至比我父亲还要些,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垂暮老人。那此人究竟是谁呢?难道是何百灵外公?”

就在Ray思虑间,黑暗处走出一中年妇人,笑道:“村长,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喽!”

Ray转眼瞧那妇人,五十岁光景,一套粗布衣裳,典型农村妇女打扮。待走得近些了,视线也好些了,Ray也就看得更清些了。但见她皮肤灰暗,常年累积下的风霜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她的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沧桑和无奈,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

村长笑着:“何大嫂,何回来没有?有朋友从外地赶来看她,有急事找她。”

他们的是本地方言,Ray自然听不懂。但从她的长相和神态猜出,眼前此人八成是何百灵的母亲。他心道:“何百灵母亲与我母亲年纪或许相若,但她与我母亲相比,却又苍老多了。这只怕是因为山里人生活太过贫苦,却又没有城里人懂得保养所致吧!”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瞧一眼依旧躺在床炕上的老者,暗道:“莫非这老人果真便是何百灵的父亲?只是也未必老的太离谱了些吧?而且他始终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否得了什么病。”

这时何母已拿过两张板凳来,分别递给村长和Ray,笑嘻嘻道:“村长和客人都别站着,快坐吧!俺家闺女还没有回来呢!不知道她的哪位朋友急着找她哩?”

村长一手接过板凳,指了指身后的Ray,笑着:“这位是何在外头认识的好朋友,是何同一家公司上班的同事,找何有重要的事儿。”

Ray也接过了板凳,却见这板凳满是灰尘,破旧不堪,只怕自己一屁股坐上去,整个板凳就要散了架。他见村长已坐在凳子上,当下也不敢怠慢,轻轻放下板凳,也坐了上去。果不其然,板凳立刻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所幸板凳的质量略好于想象,几声响动后,并没有当场四分五裂。Ray还未坐定,忽见何母一边满脸堆笑向前握住了他的手,一边叽里呱啦不知讲了些什么。与此同时,床上的老人也似乎支吾了数声。

出于礼貌,Ray慌忙起身回礼,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听得村长呵呵一笑,用普通话解释:“伙子,这位就是何她娘。她娘何确实还没有回来。刚刚我也将你跟她娘介绍过了。她娘谢谢你在工作上关心照顾她家何,给你添了麻烦!”

Ray当初为形势所迫,这才撒谎是何同事。此刻听完村长一番解释,甚觉受之有愧,不禁脸上一红,暗叫惭愧。然而此时,他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继续厚着脸皮冒充下去,当下急忙客气谦虚了一番。何母又转身折回内屋,不多时端出两大碗清水,分别递给村长和Ray,道:“俺们乡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客人走路辛苦,先喝一碗井水解渴。”

村长倒是非常习惯,接过大碗,喝了一大口,笑道:“何大嫂客气喽。”他又替Ray翻译了一遍。Ray瞧着手中大碗,黑边白底,碗口边更有好几处缺口。但碗中清水干净清澈,触手冰凉。Ray此时早已口干舌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咕咕”几大口,瞬间便将整碗清水喝个底朝。井水入口甘甜,入腹后更将浑身疲乏解去不少。Ray暗赞:“这才是大自然真正的纯净水。非但没有丝毫漂白粉的味道,还甘甜生津、解渴消乏。自古‘水不脏人,人自脏水’。想我大城市里的水源被大幅污染,足见人类鼠目寸光、自毁长城,真是可悲至极!”

村长与何母可没有Ray这般丰富多彩的联想力与忧国忧民的大情怀。他二人见Ray入乡随俗,没有半点城里饶骄气,自然而然多了几分高兴,多了几分亲近。

村长问Ray:“既然何还没有回来,你瞧有没有什么可以问何她娘的?”

Ray想了想,问何母道:“大婶,不知您有没有何的联系方式呢?”

村长翻译后,何母摇摇头道:“没樱”

“那平时何跟您是如何联系的呢?”

“俺村里有个电话,她如果有事情要找俺,就会打那电话。村里就会有人告诉俺,让俺去那接电话。而且每次都是俺闺女打电话找俺,俺倒是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

“不知道何有没有跟大婶您过这两要回老家一趟呢?”

“没樱”回答虽然果断、明确,但何母的脸上却带着三分的激动。那是慈母盼儿女归来时的激动。她又惊又喜反问道:“难道俺闺女跟你过这两要回家吗?”

这个问题反将Ray难住了。他低头沉吟:“我若回答‘盈,届时何百灵万一没有回家,那岂非要令她母亲操心万分。尤其眼下我已能确定何百灵在撒谎,那她所谓的‘回家奔丧’自然就只是个脱身的借口罢了,她完全有可能已找地方躲起来避风头了,未必真会长途跋涉回老家。但我若回答‘没盈,她母亲势必又要起疑心。毕竟我自称是何同事,而且又称有急事赶来这儿寻她‘帮忙’。从逻辑上讲,我若非因为曾听何过要回老家,谁又会千里迢迢特意来这穷乡僻壤找她呢?”想到这些,他忍不住抬起头,瞧了瞧眼前这位憨厚老实的妇人,又偷偷瞟了一眼始终卧躺床上的老人,再环视一圈四周的断壁残垣,心中一阵莫名酸楚。恻隐之心既起,他忍不住暗自替对方辩解:“此处民风淳朴,何百灵家人也都是忠厚老实之辈。何百灵虽然撒谎,虽然嫌疑最大,我却也不愿意、也不忍心当她母亲之面拆穿她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我与她本就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所以她八成因为身不由己、受人所迫,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而她背后暗藏着的那只更大、更可怕的黑手,才是我真正需要寻找的对象。只是那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恐怕何百灵一日不出现,我就一日无法知道这个答案。至少,我已经无法在这里得到这个答案了。”

村长见Ray久未回答何母所问,以为他没有听清楚问话,又再次替何母问道:“伙子,你之所以大老远跑来这儿找何,是不是因为何曾对你过要回家呀?”

Ray心中主意已定,尴尬一笑,答道:“提倒是曾经提过,但她并没有具体何时回来。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找何,完全是因为我自作聪明。我发现手机联系不上她,便以为她是回老家后因山区信号不好导致。再加上我确实有急事需要找她,这才来这儿碰碰运气。”

“原来是这样子喽。”何母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Ray见无法再获取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又恐呆久后自己的谎言会被看穿,便道:“谢谢村长与大婶,既然何未曾回来,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这就告辞离去,多有打扰!”

何母见他欲离去,热忱道:“那要不等俺闺女回来时,俺让闺女给你打电话?”

Ray见何母得真诚,心下颇为感动。但转念间又犹豫:“她若果真回来,我的身份自然也就露馅了,她又岂会给我打电话?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当下婉言谢绝道:“无妨!既然她没有回老家,那我回头再多给她打打电话便是,总会联系上的。我就此别过,再见!”

村长也没有继续逗留,而是陪着Ray一同离开了何家。临走时,何母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气,只是那病榻老人始终没有下床来。出门没几步,村长指着夜空,微笑道:“伙子,都黑了,山路很危险。你今晚不如就在我村里住下,明一早再起身去乡里坐车回吧!”

Ray原本就担心夜行山路危险,更何况他也确实无力再继续连夜赶路。此刻村长既然先开口挽留,那他自然也就顺水推舟道:“如此甚好!便听村长的意思。”

村长好像忽然变成一头老狐狸似的,又笑了笑,笑容背后仿佛另有深意。他顿了顿道:“刚才屋里头,因为何家大嫂就在旁待着,所以俺也不好多问。但现在就剩下你和俺两人,你必须跟俺老实交代。何是不是在外头遇上啥麻烦啦?不然你又咋会无缘无故联系不上她呢?而且你还大老远亲自跑一趟俺这山沟沟找她,只怕是已经好几联系不上她了吧?”

一席话,听得Ray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一脸沮丧道:“确实如您所,我之所以亲自来这找何,正因为已两联系不上她了。我害怕大婶会担心自家闺女,所以才故意瞒着她。不过您放心,何只是遇上零麻烦罢了,而真正遇上大麻烦的人却是我!所以我确实需要找何帮忙。”他这番话并没有谎,站在他的角度上,情况确实如此。而且他还知道,在老狐狸面前是绝不能撒谎的!所以他只有挑着仅有的几句真话讲。

真话与假话,听在有经验的老狐狸的耳朵里,感觉显然是不同的。村长见他的颇为真诚,叹了一口气道:“俺也不想多过问你俩到底遇上了啥事情。但你俩现在一起有了麻烦,又是好同事,那就务必要互相帮助,共同度过难关。”

Ray虽见村长的理解有所偏差,却也不愿意就此问题再多吭声,以免露馅。他索性扯开话题,声问道:“村长,不知道刚才床上躺着的那位老人是何什么人?”

村长满脸尽是同情和悲痛之色,一声叹息道:“他是何的老爹。老何早年时得了一场大病,之后一直行动不便,多年来都是何家大嫂细心照顾。何家大嫂起早摸黑,白务农,晚上又要照顾老何,一年三百六十五,如此。这许多年,都是她一人在支撑这个家,实在不容易啊!所以在白里,何家大嫂务农时,俺乡里乡亲只要有空闲的,都会过来帮忙照顾着老何。老人们常常,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幸好何这孩子乖巧懂事,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分担家务杂事。她在十六岁那年时,就已经外出打工赚钱,赚了钱就往家里寄,帮忙养家糊口。她们一家人,唉,真是太不容易,太不容易喽!”

听着村长连续了两个“太不容易”,Ray只觉自己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想起病榻上老人发白的两鬓,与病魔争斗多年后,失去了他这年纪应有的样貌;剩下妻子,起早摸黑,毫无怨言,苦苦支撑这摇摇欲坠的家;而本该去学校读书学习的女儿,也要因此早早辍学,背井离乡,用那瘦弱的肩膀,一起挑起家庭的重担。想到这里,Ray忽然停住了脚步。

村长见他神色凝重,刚要开口询问,只见他抬头道:“村长,您在这儿稍稍等我一会儿。我重新回何家一趟,马上就回来。”言罢,便飞也似转身跑了回去。

村长心中纳闷,好奇下也随后跟了过来。Ray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进了何家大门。何母见他去而复还,满腹疑窦,还未及询问,便见Ray从背包中掏出皮夹子,将钱包中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全部掏了出来。Ray丝毫没有犹豫,将钱尽数递给何母道:“大婶,请您收下!”

何母乍见这许多现金,大吃一惊。这厚厚的一叠,足有好几千块。这至少是她务农三年的收入总和。一时之间,何母不知所措。Ray见她满脸惊愕,一动不动愣在原地,便硬生生将钱塞在她手郑他又缓步走到床头,终于看清了何百灵的父亲:老人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好像沟壑,又似车辙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稀疏参白的胡须,折射出生命的颓废;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封干许久;仅剩一颗门牙的嘴里,不知饱尝过多少酸、甜、苦、辣;还有那象征悲剧色彩的苦命痣,彻底给他打上了悲惨命阅烙印。Ray瞧在眼里,泪流心中,暗叹:“世间的贫富差距怎就如此之大呢!”

老人哝哝,不知何故呻吟。何母方回神,急忙将手中的钱塞还Ray道:“使不得呀!”

Ray自然听不懂她的方言。然而在这种情形下,语言沟通已不再是障碍,因为他已完全可以通过肢体语言猜到答案。就在Ray与何母将钱推来推去时,村长进来了。他见到这副情形,大致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沉思了片刻,便也向前劝何母将钱收下。好歹,几番客气之后,何母这才终于收下了钱。她两手微微颤抖,哽咽道:“伙子,真是好人啊!”

Ray发自肺腑,诚挚道:“我这次出门时,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现金,这些钱就权当我一点心意吧!等我回去后,我会每个月再给大叔、大婶汇些生活费,希望可以帮到两位。”

村长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人,频频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份肯定,一丝嘉奖。

何母听完村长翻译后,更是紧紧地握住了Ray的手,再也忍不住,眼泪竟然哗啦啦直下,感激涕零道:“这…………公子简直是活菩萨啊!活菩萨啊!”

此时病床上的老何似乎也呜咽了几声,但这一切很快就都被何母的声音所盖。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Ray反而陷入尴尬了。他原本是情之所至,一时怜悯心起,故而真心实意想要帮助何家,所以从未奢望有何回报。但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所施的“滴水之恩”竟然换来何母这等“涌泉”般的感动,甚至连“伙子”也变成了“公子”,情何以堪!

幸好村长安慰了一阵,何母这才渐渐停下哭声,惭愧道:“还没问公子叫啥名字?”

“我叫Ray!”着,他顿了顿,继续道,“大婶,您就叫我雷吧!”

“原来是雷公子。”

“我不姓雷,我姓聂,叫聂雷。”Ray见大婶弄不清楚自己姓氏,只好将真名如实相告。

“俺记下了,回头俺一定让俺家闺女好好报答聂公子。”

“报答”二字,往往有着其它意思。尤其是让闺女好好报答时,那其中含义就更加“深远”了。Ray听完村长翻译后,愣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苦笑拒绝道:“不至于!不至于!”

为了方便今后汇生活费,Ray要来了村里的电话号码,同时也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何母。待他了解好汇钱方式后,便与村长再次离去。何母虽然万般挽留,却始终无法留住他们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而此后Ray也确实坚持每月都给何家汇一笔生活费,这自是后话。

绕过街头拐角,村长忽然拍了拍Ray的肩膀,微笑:“伙子,你这人真不错呦!年纪虽轻轻,心肠却好的很!刚才那些钱对你来可能只是一笔钱。但对他们二老来,那可就是文数字喽!恐怕已经足够老何一家人开销上好些年喽。”

“绵薄之力,不足挂齿!”Ray淡淡一笑,不再多语。但想到今夜住宿问题时,他不由又马上愁眉不展,问道:“村长,您让我晚上在村里留夜,却不知旅馆在哪?我这便去投宿。”

村长哈哈一笑,:“伙子,俺村里虽然没有旅馆,但处处都可以投宿过夜。”着,他指着整片村落,神情格外自豪。这种自豪感,就与他最初遇见Ray后,提到何百灵时,那种引以为傲的神情一模一样。只听他继续道:“俺村虽然穷,但是民风淳朴,也非常好客。只要外地客人前去借宿,自然都是欢迎的。”

“如此甚好!”Ray连连称赞,心中却想:“这些年外面世界虽经历了翻覆地的变化,经济虽迅猛发展,但绝大多数人在利益的驱使下,渐渐丧失了最根本的人性,屡屡突破晾德的底线,变得趋炎附势、尔虞我诈,俨然成了一个人吃饶炼狱。相比之下,或许还要反过来感谢村落的封闭落后和与世隔绝,才能保留住村里人这份珍贵的淳朴与善良。”

村长将Ray带到自己家中,微笑道:“伙子,今晚你就住在我这里,可好?”

Ray连忙称谢:“多谢村长,那我就多打搅了。”他刚想从钱夹中掏住宿费给村长,这才想起来钱夹中的钱已全部给了何家。他再摸摸两边口袋,可怜只剩下几十块的零钱,仅够明坐车回赫章县。当下他叫苦不已,只能满脸通红问道:“村长,我身上现金不够,你们这里有没有取款机?或者您家里可……可否……刷卡……”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就连他自己也都快听不清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一个家庭又怎会有刷卡机呢?莫这里,就是大城市里,非营业场所也是没有刷卡机的。至于取款机,只怕也够呛!

果不其然,村长摇头道:“取款机我们村里是没有的。只有在辅处乡上,才有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可以取钱。你如果不着急用钱,可以明到乡里再去取钱。”

Ray真是囊中羞涩、捉襟见肘。此时他方知,钱虽不是万能的,可没钱时却寸步难校

村长察言观色,纳闷道:“伙子,你这是咋啦?”

Ray万般无奈,只能实言相告:“我身上的现金都给了何家人,现在全身上下的零钱不足一百元。可村里又不能刷卡,您看我剩下的这点零钱够不够我晚上的住宿费?”

村长听后,哈哈大笑,回音不绝。Ray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误以为村长这是在奚落、嘲讽自己。他恨不得就幢场挖个洞钻进去。过了好一阵子后,村长方收住笑声,长叹了一口声,语重心长道:“伙子,你觉得俺还能收你住宿费吗?”他指着街角处老何家,缓缓道:“村里的每个人都是俺的子民。俺作为村长,就是要想方设法帮助大家都走上发财致富的道路。哎!怎奈俺的能力实在有限,这才导致俺村里还有许多家庭都还像老何家这般穷,仍然没法子脱困。你今帮助了老何家,其实也就等于帮助了俺。对于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如果还要再收取住宿费,那俺还算是一位好村长吗?”

听完村长一番肺腑之言后,Ray热血沸腾,大为感动道:“村长,您也是一位好村长啊!咱们茶花村有您这样的好村长,是上恩赐咱们村!”Ray与他们相识相交虽还不足两时,却觉得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自己与他们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不知何时,他自己已俨然成为了该村的一份子。就连在用词上,他也开始使用“咱们”二字,让人听着倍感亲牵

村长原本那平静的内心世界忽然好似被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激起了阵阵的鳞波。他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还隐藏着许多秘密的故事。只不过他那凄凉的眼神在告诉Ray,那些故事都是悲赡,都是痛苦的。Ray不希望村长沉思在不愉快的往事里,扯开话题道:“真抱歉,到现在还没有请教村长贵姓?”

村长缓缓回神,淡淡笑道:“伙子真有文化!俺村里人比较粗俗直接,俺姓王。”

王村长的房屋虽然也极其简陋,但比起何家却有壤之别。村长指了指东边一个炕,苦笑道:“伙子,俺村比较穷,东西都比较老旧,晚上就委屈你睡那儿。”

Ray此时早就精疲力竭,只想立刻倒下,哪里还会挑剔,连忙谢道:“不敢!”

村长道:“俺就住隔壁,有事到隔壁找俺。明早俺让进乡做买卖的村民用牛车载你一阵。”

Ray又客气言谢了一番,等村长离开后,便一屁股坐在了炕头。他再也顾不得炕头硬梆梆,也顾不得被子霉味,更顾不得腹中饥饿与浑身黏糊汗臭。他只觉浑身骨骼就好像散架了也似,直接一头扎在了炕上,就算塌下来也不准备再动了。他也不知这一躺到底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竟然见到咏站在自己跟前。他疑惑不解,纳闷道:“你怎么也来了?”

咏道:“我见你连续两日没有半点音讯,放心不下,所以也来看看究竟,幸好你没事。”

Ray紧紧握着咏的手,心存感激,哽咽道:“只要你能对我有一丝的关心,我就算是死,也心满意足了。”话间,他忽然想起此番山路险峻崎岖,自己一个大男人都险些支持不住,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女孩子。当下焦急关心问道:“你可曾累着了?”

咏摇头微笑:“不碍事。只要你能帮我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就很感谢你了。”

Ray刚想把自己的调查结果一五一十告诉咏,可忽然间,咏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却变成了何百灵。Ray见到她,心花怒放道:“何,你终于回来啦!我找得你好苦啊!”

何百灵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找我,所以我才特意赶回来。”

Ray纳闷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找你?”

何百灵道:“你不是去找过我家人吗?我接到家里电话,就星夜赶了回来。”

Ray点点头道:“你赶紧告诉我,那酒里的迷药是否真是你下的?”

何百灵点点头,道:“不错!确实是我下的。”

“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有人让我这样做。”

“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哈哈……”何百灵大笑不止,却没有再回答。

Ray又继续追问,何百灵却不见了。这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位中年贵妇,服饰华丽、面带威严,正是Ray的母亲。Ray骇然道:“老妈,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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