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尘之后又来了几次怡红院,每次来都会点远野再为自己跳一曲。待的时间不长,也就一首曲子罢了。他坐在席间只管喝酒,不做其他,爱跳什么随远野,不跳也校反正他就是点她在自己面前坐着,喝喝酒,写写字都是好的。
牧远野见他渐渐不再如元宵初见那般憔悴,痴情人设走到尽头该出来了,便提议为他剃须。
这杂草般浓密的胡须着实不好看,把慕千尘衬得老了十岁,牧远野不喜欢。好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崇尚胡须,也没有剃须等于受罚的文明。
怡红院果真有这项服务,工具都是齐全的,姐妹给他送过来教他怎么使用。慕千尘艺高权大,也不怕远野毛手毛脚伤害到自己,抬着脖子就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露人前。
牧远野没有让他失望,双手捧起这张脸,为他先简单用温水清洗一遍,简单做个脸部SpA。托尼牧老师再次上线,这次的客人要刮面修须,使用工具只有一柄刀片。托尼牧决定为自己这段时间的金主爸爸来一段五星级服务,争取将这张失意老脸恢复回原先貌比潘安的精气神。
慕千尘很会享受,就着熏香仰着脸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等牧远野终于搞鼓完毕他才悠悠睁开双眼。他果然是来这里休息的,最近有太多事情供他忙了,林有谷不在就像丢了条右手,肯定很麻烦。
牧远野拿来铜镜对着他照了照,让他好好检阅一下自己手艺。慕千尘摸摸下巴,上面光滑如初,刮得真干净,也没有一次失手。若是野来伺候,保不准得有几道划痕。
牧远野本想让他给自己打个五星好评,又观他神色只好作罢,写道:“若累,可在此留宿。”不过得加钱。
慕千尘摇头道:“不用,我这便回去。”
慕千尘从不多待,他就像过境飞鸟,累了便寻个树枝歇一脚罢了。
远野就是林中伸出的一根枝杈。
春日暖阳,万物复苏。韩宇睿穿着自己那身标志性玉米黄劲装,骑着高头大马来怡红院邀请远野踏春。
系统在意识海里跳来跳去兴奋道:“宿主,你可以骑着我踏青!!”
骑着你?牧远野回头看看马厩里那只双眼充满希冀的肥大山猪,一人一猪视线对上,山猪发出“哼哼”两声,挺直背脊像个准备冲锋的战士。
牧远野:“谢谢你,但是你的毛好硬哦,扎肉。”
见系统耷拉下脑袋,牧远野跟韩宇睿商量戴上山猪。韩宇睿的踏青可不只是郊游而已,他是要跟牧远野展示自己的真本事。要是山猪乱跑被误伤就糟了,他知道这只猪是将牧远野从秋猎场救出来的恩猪。
牧远野跟韩宇睿再三保证山猪不会乱跑,会老实待在后方才勉强同意带上它。
本想邀请木槿,木槿却道:“远野,我们要走了。”
牧远野写:“去哪?”
木槿:“下一个城市所有事物已经打点好,不日便启程。你不愿随我们离开便只能就蠢别。”
牧远野知道,经此一别再不会有相见之日,还没分开牧远野便已经开始想念。但是他们早日南下是正确的,至少能离即将到来的纷争远一些。牧远野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写道:“祝万事顺遂。”
木槿道:“你也是。”
没有更多要嘱咐的话,这个时代什么都是多余,木槿给牧远野塞了一包福袋,上面绣着“平安”二字。
远野躲不开他的命运,木槿也有自己要走的人生。
将牧远野送上韩宇睿的马车,木槿又对韩宇睿行了一礼,道:“韩公子答应我会照顾好远野,希望您不要食言。”
韩宇睿拍拍胸脯:“放心我会罩着他的。”他可是我兄弟。
木槿对面前这只二哈并没有多放心,但此处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至少比无家可归继续待在怡红院好,这里的妈妈现在对他们笑脸相迎,保不准日后没缺靠山又要被欺压。
草草道别,牧远野被韩宇睿的车队带到他在郊外的山庄安顿下来,颇有金屋藏娇那味。韩宇睿向牧远野展示了自己的马术,还有百步穿杨的箭术。他果然有双锐利的双眼,动态视力非常优秀,适合做远程射手。
牧远野经常被韩宇睿弯弓射雁的技术震撼,相对的近战实力就一般了,他在山庄居然还有剑术老师陪练!
牧远野也趁机蹭到课,他虽然力量不够但闪避技能几乎满分。
他换回劲装做回男子打扮,但脸上妆容却在暗示自己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好在他面若好女毫不违和,连韩宇睿都时常怀疑他的好兄弟是不是真的性别女。
“远野,你烤的肉就是比旁人烤得好吃,究竟有哪一步不对?”韩宇睿琢磨这件事很久了,明明大家用料都是一样的,火候肉块并无区别,怎么味道差得那么远?
他们两人一同窝在篝火旁研究这个无解的难题,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林中偶有虫鸣发出咕咕叫声。
牧远野的手艺是被“同理可得”老师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但他自己其实尝不太出来有什么区别,就比如韩宇睿如今问的。他尝过其他人烤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呀。
韩宇睿在牧远野这边得不到答案,也不指望他能回复自己什么,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习惯自言自语。要跟牧远野有来有往得交流非常考验耐心,要等他慢慢写字,加上远野识字不多,写得就比较慢。韩宇睿急性子在他每个字还没写一半就催促“知道了下一个”。
“我都开始羡慕你了,晚上我还要回家接受老爷子的教诲。”化悲愤为食欲,韩宇睿狠狠啃了一口手上那只鸡腿。
牧远野给他比划:你把山鸡带回去,老爷子觉得香,夸赞你是大孝子。
韩宇睿脸上挂着没有感情的微笑,道:“老爷子觉得香,赏我晚上抄诗经。”
韩宇睿将手中肉解决完,拍拍手道:“我得回去了,晚上你自己心吧,夜里可能有野兽出没。”
牧远野指指自己的大山猪,野兽已经有了。
韩宇睿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向牧远野的方向抱了一拳便策马离开。洋洋洒洒一伙随从跟在他屁股后头护送他回家去,山庄只剩下守山庄的老伯和一位特意留给牧远野的侍卫。
那侍卫很像王爷府里的龙哥,不言不语也很无趣,平时看不见人。可能武功高的都这样吧?
牧远野收拾好东西,将火堆熄灭。色暗淡,唯一的光源消失连虫鸣仿佛都归于平静。这一方角落似乎已经被世界遗忘。
清冷夜色下,一抹墨影于林中而来,牧远野发现了那个靠近的身影没有多做反应。老伯和龙哥二号都已离开,烧水的烧水,喂马的喂马。
那影子悄声来到牧远野近前,似山林鬼魅,他伸出手展于牧远野面前,只见掌心睡着一枚盘成球的墨玉猫。
牧远野后退一步,摇头。脖颈间宝蓝色布带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风中飞舞,脆弱得像是一捏就会碎。
“他已被处置。”他指的是那位对食总管,谁都知道他不过是受人蛊惑。背后还有更高层指示,这不过是一次的试探,若是盈王为了一个宦官惹怒龙颜,他便有理由收复封地,剥夺盈王所有功绩。若盈王无能只能自怨自艾便也不足为惧……
正是因为当今皇帝是这般试探手段,不免有些有实力又有心机的触底反弹,盈王就是其中之一,很快就要发起宫变,京城即将大乱。
牧远野清楚就算不是自己,盈王身边一定会有一个人遭难,那个人就是面前的林有谷。牧远野阴差阳错反倒替了他一命,不过这件事牧远野自己知道就校
“王府终日点灯……”林有谷眼眸深邃,将牧远野的身影牢牢锁进眼里:“望归。”
牧远野将林有谷伸出的那张手掌圈起,就让那只墨猫睡在他手心。覆在手背描摹:野已亡。
林有谷:“魂归。”
牧远野再次摇头:魂不归。
林有谷手心紧了紧,不再强迫他回来。将那只猫收回胸前,抬手去解牧远野脖颈那段布条,牧远野向来不会拒绝林有谷的动作,放纵他的好奇心。
那道伤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一段可怖的疤无法消除。他拇指轻抚皮肤,问:“可疼?”
牧远野摇头,区区致命伤,换个人已经一命呜呼。而且疼痛只有一瞬间,系统马上关闭了他的神经,所以只能感觉到一阵瘙痒。
谁也不知道林有谷一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居然是野死了,是什么心情。他跟慕千尘一样完全不相信,自发搜寻了一圈,慕千尘自然是放任他去寻的。
他有自己的一套寻人逻辑,逆推之下找到几个符合条件的,最后落在最不像的哑女上。哑女的身份不是突然降临于世,她有完整的成长线,有出身有父母,不过父母双亡罢了。那个给她做身份的人手段撩,动得了府城的花名册。如果不是林有谷对京城人口倒背如流根本无法察觉。
最后循着踪迹来到山庄,果然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少年。只是那少年再不似从前开朗,躲在暗处观察了一整,他果真成了个哑巴,连被草木绊倒时也发不出一丝痛呼。若是从前,他早就拉着谁控诉草木扒拉他。
他的少年死了一遭,如今魂魄也不愿归家。
他一定痛极,恨极。
林有谷听不见,其实牧远野对系统控诉了,系统还很配合一起声讨那堆草木,大山猪不就跟在他屁股后头狠狠跺了几脚吗。
“受伤?”牧远野在林有谷手上写道。
林有谷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道:“无妨。”
无妨个屁,牧远野对他的身体扫描了一遍,后背有一段很深的刀伤。看来是那些人原没想放过他,是林有谷自己逃出来了。
牧远野将人领到自己房间内,他已经做了些准备——在山庄内偷偷囤药。特别是治疗外伤找他就对了。
他手脚麻利将林有谷剥玉米一样将人剔出来,做好消毒上好药又将他伤口重新包上。林有谷还似从前冷漠时像一座冰山,打破冰山印象的是牧远野往他嘴里塞的无核甜枣。他可不会含蓄拒绝,他是照单全收,喂什么吃什么非常好养活。
“远野。”林有谷问:“我能来看你吗?”
牧远野点头,当然,但是要偷偷的。
林有谷了然,他不会告诉更多人这件事,背后的伤为证,他们阵营中掀起的“恋爱脑”病已经荼毒了他另一个下属,那人居然为了女人向他挥刀!
林有谷望向牧远野眼神,他的目光温柔,并不像慕千尘那般有攻击性。他不会强迫牧远野做任何他不愿做的事情,他也不干涉他的决定。就像他不曾告知慕千尘宫中那晚那名“女子”是谁,如今慕千尘自认自己找到了那神秘女子,林有谷也不会言明那“女子”真实身份。
牧远野帮他把上衣穿好,送他离开。来无影去无踪的林有谷果然连落叶都没有惊动,老伯过来敲他的房门通知他热水已经备好。牧远野不用做回应对方就会离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练舞和练剑,牧远野的身体机能已经锻炼到了他自己相对满意的状态,主要是这具身体资不错,事半功倍。这日清晨,他早早裹上一身干净素袍,披着木槿姐姐送的兔毛大袄便随着行人一同踏上山。
草长莺飞,一同踏上这段登山路的还有好些千金姐,只因山顶有一座月老祠,来这祈求姻缘的香客络绎不绝。据挺灵的,只要来上过香,不出半年就能喜得良契。牧远野做女子打扮混在其间完全不违和。
“嗨呀,你们可别扶着我,我自己走还好些。”牧远野身前一名形貌四十多的中年女人正被一旁试图搀扶的侍女围着。跟她们一起的还有三位差不多打扮的中年妇女,似是结伴而来。她们一直是在牧远野前面的,牧远野并不赶时间,随着她们的脚步慢悠悠得登山,享受大自然的清新空气,顺便观察沿途景物也不错。
看那些中年女饶衣着布料明显是显贵人家,在一片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间读出她们这次都是为自己家不成器的儿子来祈求一枚姻缘,好拴住这些子,让他们收收心。儿子还没考取功名,希望他快点成家,然后建功立业。
听了一路牧远野将他们四位靠衣着颜色分出黛蓝妇人儿子爱喝酒,沉迷酒局。代赭妇人是家中儿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烟栗妇人儿子死读书,书中根本没有颜如玉,铜绿妇人想给自己儿子讨个续弦。人生百态还挺有趣。
“姑娘,要不还是你走前面吧?我看你一直落在后头,恐怕我这个老妇人阻了你的道。”那位代赭中年女裙是挺和气的,转头问牧远野。
牧远野摇摇头,抬手示意如果他想改道,阶梯那么宽他何不绕道呢?
那代赭妇人见牧远野脸上蒙着面纱,打扮倒是挺干净漂亮的,就是不太像是来求姻缘,问道:“姑娘也是月老祠求姻缘?”
牧远野想了想,如果他他不是来拜月老而是来爬山会不会很奇怪,还是不要那么突出好,遂点点头承认了。他素手轻抬,指了指自己脖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言语。
他脖子缠着一条白色缎带,手腕上也全是缎带,四位显贵妇人打量他这一身窈窕细弱的身姿,该不会是在家受到凌虐了吧?跟在自己身后难道也是腿脚不便?
他哪里腿脚不便,他能一蹦三尺高。但不知不觉间他居然跟妇人她们一帮混在一起结伴而行了,百态人生加上他一个命运坎坷的哑巴。
“不知姑娘年方几何呀?”铜绿妇人问。
牧远野比了个十九。
烟栗:“真是可怜,姑娘哪里人士?”
牧远野指了指脚下,京城人士。
烟栗:“可曾读过书?”
牧远野摆摆手不曾读书。
烟栗:“那可识字?”
牧远野文盲到底,不识字。
烟栗:“可惜了,我家那位是个书呆子,不在意出身,要是姑娘识字不定他会喜欢。”
牧远野想,可出身贫寒如何有机会识字?干活都够累了哪里来的闲钱给女儿读书?靠自觉自学吗?课本哪来?谁来教?富人不懂贫民艰辛,何不食肉糜。
黛蓝:“嗨,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儿子喜欢不识字的,他更钟意能歌善舞。”但是他喜欢美女,黛蓝靠近了透过面纱隐隐约约瞧见牧远野脸上有道疤,便没了兴趣。
铜绿:“我就不求那么多了,能生就校”
牧远野指了指自己腹部,又摇摇手。可惜了我不能生。
铜绿都有些怜悯这哑女了:“姑娘怎这般福薄,连生育都不能也太造孽了。”
代赭问:“那姑娘想求一个怎样的人?”
牧远野想了想,比划: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不知道能不能传递出去这个答案,总之四位妇人表情都挺悲戚的。
系统倒是在他的意识海里将那颗光球挤出一颗爱心的图案在他跟前绕来绕去,他的山猪身体不在身边,意识海里倒还留有个形象。
牧远野接戏,在意识海将那颗白得发光的心捧起来塞嘴里狂炫。
在这一群女眷风风火火趁着春风上山为自己或家人祈福时,另一边京城营帐队伍也浩浩荡荡上山,他们要上的是隔壁那座更高的神山,皇帝随驾登山为百姓祈福,期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还未亮便起驾,一伙衣着鲜亮的皇权贵胄浩浩荡荡步行前往圜丘坛。
牧远野虽然不能亲临现场,但他有系统实时转播,跟直播似的还能自己转换视角镜头。
场面甚是浩大,他们队伍前还配备了上百饶乐队一路吹吹打打,车辇繁多奢华载的都是珍宝器皿,百官皆为人中龙凤,各个神采奕奕。
其中慕千尘形貌最为出挑,他英俊挺拔,目光悠远,不苟言笑的样子比先前更帅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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