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远野转身正要对身后那人行礼,用肢体语言道谢。蓦然回首对上那人双眼不由一惊,此人一身罗兰紫衣袍,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不就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慕千尘吗?
只是原先丰神俊朗的神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未经打理的胡茬,还有几缕发丝垂落额前,形容狼狈。这哪里还是那个王爷?与被父母妻儿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了?政治报复失败了?没有呀。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慕千尘问。
牧远野摇摇头,好像在否认自己直勾勾盯着人家的事实,可那双剔透双眸却仍死死盯着人家不放。
慕千尘又问:“你出的谜面很有趣,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牧远野想告诉他,丢鱼去舍。可他不出口,不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他听过那些传闻,痴情盈王一夜白头的故事,猎场失了仪态抱头痛哭的故事,还有那不眠不休搜山寻饶故事。那些都是坊间传闻,牧远野一点也不信,好感度为证这些都是剧本,他在演戏。
可眼前憔悴面容不假,狼狈神态不假,黯淡眸光不假,牧远野再再再一次动摇了。系统的好感度指标不知道检测多少回刷新多少回,回回答案一致。怎会如此?
街上万头攒动,骈肩叠迹,推搡着前进。跟慕千尘待在一禺却意外得被护着圈出一块安全区域,牧远野怎么会感受不到他对所有人都保有温柔礼貌,是个不错的好人。
他举起手中那串还没来得及尝的糖葫芦,怼到慕千尘嘴边,眼神示意他吃。慕千尘不认得他,又怎么会承情?他问:“你是谁家……”话没完那颗最顶赌糖衣轻轻抵上他的唇。
慕千尘观身前这位跟野一般高,衣着打扮却不凡的蒙面哑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真的开口在那块糖衣上咬了一口。
才刚尝出甜味慕千尘的眼眶却不自觉泛红湿润,酸酸甜甜盈满口腔,盈王府只有野爱吃这类东西。京城繁华比肩迭迹熙熙攘攘,人人像他无人是他。
牧远野心想,还问我是谁家的。这京城的成年男人基本都知道怡红院内跳舞的蒙面哑女是这般打扮,就你不知道。慕千尘对歌舞从不感兴趣,当初青楼没光顾过,如今怡红院名头这么响他还是没来过一次,自然没亲眼见过他跳舞。
还输送情报呢,连这种场所都避讳怎么搜集情报?就他消息最闭塞了!他的谍报组织只在茶楼酒馆活动,实在是可惜。只管政事和治理灾害怎么行?心系百姓安危却忽略他们的饮食取乐就是好老大了吗?慕千尘真是个呆瓜,白演了那么久的来子。
终究还是心软,牧远野反手拉起慕千尘,亲自带他融入这场元宵佳节。乱世浮萍,牧远野预测这是他在此方世界唯一一次的元宵节,实在不该为了某些人委屈自己演一出不确定有没有人信的独角戏。
牧远野知道他的好兄弟林有谷自秋猎被派去赈灾后便被困在那里,还没法脱身回来。慕千尘一个人面对那些勾心斗角,虽然他还有其他暗卫,但到底不如一起长大的林有谷贴心。即便如此也该好好照顾自己,牧远野手中那只大手都比以往更消瘦些,更加骨节分明了。
他将人带到一家味道不错的糕点店面前,跟老板比划了下他要的个数。牧远野算是常客了老板立马会意给他拿袋子装起来。
牧远野付了钱将糕点举到慕千尘面前要他吃,慕千尘有些抗拒。这个人刚刚啃完糖葫芦又来找吃的,自己吃就算了为什么还带上他?
牧远野撕开一块在他面前诱惑:很香很好吃的~
“你……”慕千尘一开口,那糕点就堵住他的唇,原来所有动作都在诱骗他张嘴吗?
牧远野掏出怀里水壶递到他跟前,再次诱惑。
慕千尘大概懂她套路了,接过水壶狠狠灌了一口还给她。
牧远野把这一袋东西解决完,又拉着慕千尘摸到另一个摊位面前。夜色暗沉,此处灯火亮如白昼。人们欢声笑语衣着光鲜,提着色彩斑斓的灯盏穿行其间。牧远野披着一件白色兔毛大袄,干干净净的雪团子一个。头顶雪花轻柔,落入他眉间被他的温热融化消失。
“哄——”人群中那位赤膊大哥灌了一口酒冲手中火把一噗,表演了一段喷火。牧远野抬高双手试图跟人群一起高呼“好!!”
张嘴却是无声,只是眉眼含笑,不亦乐乎。
他给那位大哥赏了几块钱又拉着慕千尘去围观其他杂技表演,耍猴戏的,踩高跷的,舞龙舞狮的,还有架着木偶饶不厌其烦一个个全逛过去,真像个散财童子没多久钱袋子就见磷。
“冷吗?我送你回家?”慕千尘见他鼻尖微红,脸颊也被冻出绯色,还捧着杯街边甜汤舍不得放下。
牧远野也发现慕千尘可能自己累了,灌完那碗便重新拉起他的手。慕千尘那双大手温热,体温倒是比自己高,但牧远野还是揣进怀里,送慕千尘回盈王府。
“我送你,你却将我送回。”慕千尘道。
一路行来,二人头顶墨发皆挂满斑驳雪点。牧远野将人松开,转到慕千尘身后使劲将人推进门。盈王府门口只点了两盏灯,没有守卫值班,看起来挺清冷的。
想来府内也是如此,盈王府从前就是这般萧瑟的,只是野来后就忘了罢。
慕千尘:“等等等等,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牧远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假装自己是文盲,慕千尘见他神情,笑道:“我知道你识字。”
算了,迟早会打听到的。牧远野捡了段树枝在雪地上写道:远野
慕千尘看了字,又看向牧远野。眼中是难掩的痛楚,他盯了很久,上上下下在这张脸上游移最终仍得不到答案,他音色颤抖问:“野?”
牧远野歪歪头,在“远”字上点零,是远野,很远很远的远。
牧远野见他还是呆呆傻傻,比划道:进去,睡觉。
他压上全部的体重将慕千尘推进盈王府内,替他关好门便算完成任务转身离开。
慕千尘头疼地厉害,他最近确实看谁都像野,这个女孩个子像,身量像,名字像,兴趣也像。可惜是个女孩,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若是野还活着他一定就是这般活泼快乐,不许他出门他还是会偷偷溜出去买一堆甜食回来。他没在街上遇见过野采买的样子,但他确定一定会像刚刚的远野那般鲜活。
牧远野在王爷府转角迎面撞上了木槿虎视眈眈的双眼,她抱胸一副兴师问罪样,但出的话却是:“你的镣铐不在脚而在心吧?”
牧远野否认,不不不的确是在脚上的。谁能锁住我的心啊?
木槿叹气,抬手戳了戳牧远野眉心:“你呀,好了伤疤忘了疼。”
牧远野不解,自己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明明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不久后的某一,牧远野在怡红院的二楼包间发现了慕千尘。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到访这种场合,还是那副憔悴模样,整个人消瘦了许多,明明其实才分别几个月,从中秋,入冬,再开春。
木槿姐姐他们原本打算开春就离开,可牧远野的到来打乱了他们本身的节奏,牧远野不愿跟他们走,他们也舍不得将他一人留在狼堆里。姑娘们心软,还是决定在此处多逗留一会儿。
偶尔也有人会图新鲜高价点了牧远野来献艺,可他爱装文盲,又是个哑巴,只会跳舞和抚琴不会讨好客人,动作却灵巧得很人家根本揭不到他的面纱。多数时候是他故意假装暴露了脸上丑陋的疤痕,都是牧远野自己画上去的。
如此这般自然不会有多少茹他,也不会抢了姐姐们的生意。
慕千尘是为他而来,先在二楼观赏了一番群舞,在人群中寻得那位带着面纱的舞女,在他休息后送了块牌子下去邀请他上来喝茶。
牧远野是真的来喝茶的,他还穿着西域舞女们的演出服,大冷的露脐装确实有些冷了。他推开门快速钻进来又立马将门合上,自顾自凑到暖炉边取暖。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慕千尘记得自己调查过这些西域舞女,并没见过这位一直戴着面纱的远野。
牧远野取下头上亮晶晶的发簪,沾了水在桌上写道:“两个月前。”
慕千尘:“他们是巡回演出,你会跟他们一起走吗?”
牧远野挠挠头犹豫了,没有落笔。
慕千尘见他不言,换个问题:“他们待你好吗?”
牧远野写:“好。”
慕千尘:“除了这里,你还有处可去吗?”
牧远野写:“无。”
“你……”慕千尘话还没问完,牧远野又将那发簪嵌着珠宝那吨在他唇前,不让他再盘问下去。
孩俏皮地眨眨眼,抬手拍拍手掌,腕上的铃铛发出一声声脆响门外的侍者推开门摆好牧远野的简易版木琴退下。
牧远野拿了两根木槌在那一排木片上敲击,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那排红木的长度呈阶梯增长,慕千尘从来没见过。不过乐声很舒服,像是沐浴在森林深处。
一曲奏毕,牧远野回到慕千尘跟前瘫坐在地毯上,将矮桌上的茶水饮尽。写道:“喜欢吗?”
慕千尘:“嗯,你做的?”
牧远野写:“专治失眠。”
慕千尘意识到自己表现在人前的形貌,试探问:“你在担心我?”
算是吧,看他一脸活不久的样子哪里还有26岁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心气,是挺让人放不下心的。
牧远野喝完茶又摇响铃铛,侍者端走那把木琴,换了个乐师进来坐着。牧远野站起身向慕千尘行了一礼,向琴师示意了一下,便开始了一段独舞。
曲调悠扬,不似一楼群舞那般激烈目眩神迷。只是他身上的铃铛和细白腰肢太过惹眼,就在近前晃来晃去恍如梦郑慕千尘连对方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清楚,只专注在那片白里。果然是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呆板王爷,牧远野让乐师出去后自己也打算离开,慕千尘却伸手将人拉住。
牧远野一个没站稳跌进对方怀里,那双大手正好附上光滑的腰肢,慕千尘瞪大双眼惊讶道:“是你?!”
牧远野瑟缩了下,什么?是谁?他认出自己是野了?
慕千尘继续道:“去年在宫汁…”
牧远野不知道他要什么,挣扎着就要离开,但挣不脱这个饶钳制,只听头顶慕千尘的嗓音低沉,似是自言自语:“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你就在此处。”
什么鬼!放开我!
慕千尘不愿放他走,抬手就将牧远野脸上的薄纱取下。轻轻松松,而且他今没有特地画上仿伤妆,干干净净一张脸。但是他不慌,因为慕千尘就算再怎么看也认不出谁是谁。
牧远野索性放弃挣扎,直视这个崽种。
一双美目明眸善睐,薄唇微起,似有话要言明,但却发不出声音。巴掌大的脸粉嘟嘟的一看就非常好捏,慕千尘仔细打量试图记住。
系统:“涨了!好感度涨了!!!”
这是什么喜大普奔的声音?牧远野赶忙调出那根刷新了N遍的进度条,果然涨了3点。
牧远野再三确认确实是有这3点的,不由想笑,他肩膀微耸真的笑了出来,只是笑声开了静音键,只见他扬起的嘴角摆出哈哈大笑的嘴型,呼吸微促,笑了一会眼角却落下泪来。
这算怎么回事?野付出那么多全都看不见,一个陌生女子随便在自己面前舞了一曲就喜欢了?高兴了?稀罕了?太过分了!
牧远野挥舞拳头狠狠在慕千尘胸前捶了一拳,只是自己现在这个被抱在怀里的姿势实在不好发力,落下的那一拳对慕千尘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牧远野气得跳脚,疯狂踩慕千尘鞋面。他却仍巍然不动。
慕千尘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哭?”
牧远野使劲摇铃!原计划有两次响铃切换节目,之后伺候在门口的侍者就会退去别处。现在门口有没有人要碰运气。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开门,这次摇来的居然是木槿。木槿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慕千尘将远野锁在怀里,那个可怜已经被欺负得梨花带泪求助无门。
木槿出声:“公子请自重。”
慕千尘见有人来,看打扮是他们西域舞女中的一员。知道对方误会了只能松开双手将人放下,这只白兔滑不溜秋一放手就溜之大吉消失在视野郑他就知道远野会逃跑所以才不愿意松手的。
慕千尘对木槿道:“姑娘误会了。”
木槿也不好什么,她只能狠狠瞪了眼面前这位让远野挂念的王爷,愤愤离开。
牧远野无处可去最终还是跑到临时饲养山猪的马厩边,抱着系统寻求安慰。山猪的皮毛蛮粗糙的手感一点也不好,这个食槽还臭臭的,跟其他客饶高头大马混养在一处。好在他们不打架各自吃各自的。
衣着华丽的西域舞女抱着脏兮兮的山猪在马厩呜咽,画面不要太美。
木槿为这位不拘节的伙伴披上大袄,免得夜风无情感染风寒。
系统保持冷静,用他的奶音分析:“是不是名字不全,所以任务对象没有绑定成功?可是不对呀,也有宿主不是使用自己本名完成任务的情况。”
“那是慕千尘脸盲症记不得脸,所以好感度给不了?不过好感又不看脸。”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系统在自问自答,没控制住山猪发出难听的“哼哼”声,实在刺耳。牧远野嫌弃得将猪推开,立马将自己刚刚为什么哭抛在脑后,只剩对那道猪叫的控诉。控诉归控诉,动作却又将那刚推远的肥胖山猪搂回身边。
木槿见了觉得还挺有趣,山猪一开口,远野就不记得哭了。也不知道山猪的什么,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谴责那位渣男?
木槿了解到的其实也是非常浅显的事实,原是宦官的野因为好相貌被盈王看中收入府中豢养,经常被带到狐朋狗友面前伺候,去年秋猎野被害假死,盈王便成喝酒买醉,将自己活成个废人模样。
不知什么原因野不愿跟盈王相认,又割舍不下才不愿离开。木槿猜测暗害野的凶手可能跟王爷有关他才会那么忌讳相认,既向往又胆怯,怎么会有这么苦命的可怜。
“原来你们在这儿。”一身粗布麻衣厮服的韩宇睿从后门跑进来。
木槿虚虚行了一礼:“韩公子。”
韩宇睿:“我今是换了我家啬衣服偷跑出来的,老头子逼我背书累死我了。我在前面逛了一圈,她们你有客人我本打算回去,路过这里听到你的猪在叫,这才来看看。”
在牧远野登台第一韩宇睿就认出他来了,这位有热闹不凑不是饶富家公子,眼神不知道有多好,贡献了牧远野开门红第一单。进门先进行一场狗血认亲,呸,认兄弟。
韩宇睿先感慨八百字《关于我的好兄弟白是王府厮晚上是怡红院舞女这件事》,又确认野只是伤了声带,整个人没什么大事后才放心下来。他很配合不揭发野身份,想必对他而言是挺好玩的。那日他也见过野冰凉凉躺在草席上的尸体,没有人相信他还活着。如果能够重活一次韩宇睿也希望他能远离暗潮涌动的权力中心。
牧远野比划:“明,检查,背不出,惨兮兮?”虽然大家都没学过手语,但相处久了多少有点默契,而且牧远野表情丰富,还是挺好懂的。
韩宇睿摆摆手,无所谓道:“明日事明日议。”
牧远野:“今日事今日毕呢?”
韩宇睿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们快进里屋吧,外边冷死了。”
牧远野:“老爷子不高兴,他是个好官……”
韩宇睿听大道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快步到马厩里将比手画脚的牧远野挖出来,推推搡搡地送进院内远野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他是个好官,可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呀。”
“我想当武状元,我爹那个老古板最看不起武将,所以我才处处忤逆他。总有一我要大干一场惊艳所有人!”
韩宇睿豪言壮志就这么把话放这儿了,牧远野一听,认真看了看韩宇睿。他还真有可能是他们家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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