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年的到来，也是伯父大人羽化，十四年双七之数，我亲手在奉堂挂上，自己手绘的等身真像。头顶莲花如意冠，手持月白牙笏，一身仙绶之衣，完全是伯父生前模样。挂上后看起来，法相庄严颇有点伯父升座时，那种仙气肃穆之感，又有着亲和沐圣之意。这用心画了一年，出品就是不一样。晚上我先敬第一炷香，穿上一身明制道袍，外罩圆领绣补孔雀衣，头戴无翅冠，腰缠金革带。三跪九叩燃香宣表后，心里默想伯父真容，在点上最后一笔，才可让众人进入拜见。大姐看着画像时，感动的匍匐在地，很是哭泣了许久。虽然我和伯父只相处了几年，可他的智慧与音容，让年幼时的我，至今也认为他就是神仙。许多人也，伯父是成仙而去，只是不知道在哪儿做城隍老爷呢。
阿娘是从来不会踏入奉堂的，只在暖厅和自己卧房两处走动，便是吃饭在这老宅中，也要和我们分开。好在如今有外甥女一直陪着她，倒也不会太冷清。今年依旧给我做了身，宝蓝色的长衫，传统衣服穿起来舒服，就是一年只穿一两回。隔年就要做新的，箱子里的衣服着实不少，道袍都有好多了。子时大家一起给阿娘，集体磕头问安，时候给的东西，可能会不一样。但自从阿爷走了后，阿娘给所有儿孙的，都是一样的礼，就是一盒点心，加一张她写的名句签。等吉祥话和礼都成了，大家才算是能去睡觉。主要家里人没有通宵麻将，和打牌赌博的恶习。每年这个样子守岁，真的是一桩熬饶事情，尤其对于年长的人来。
按规矩姑娘和男丁，是各有自己的院，不能混住在一处。但二姐可不管这些，我是要最后走的，她就借口留着陪我，顺势就好去我房间。我房间门口有阿爷，年轻时候栽下的一株梅花，几十年树龄了，长的很是雅致，这个时候正开的好。我折了一枝带回房间，放在床边闻那咫尺的暗香。二姐性急的到：冷死了，就你还情情调调的，快给老娘上来暖床。我只能随手不修剪的，就把梅枝插进花瓶道：你就不会自己发光发热，总是像妖精一样吸我阳气，我要收费了。二姐坏笑道：收费啊，好啊，收了钱，老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嘛，价格你随便开。我连忙麻溜上床到：别介，我免费。然后把二姐的手，主动抓着放进自己短袖里，让她摸着胸口取暖。关上灯，亲了二姐额头，轻声道：阿姐晚安。二姐不满道：重。我在亲一下道：老婆姐姐晚安。她这才回亲一下道：老公弟弟晚安。这是多少年的习惯，已经成了一种常态。
等早上我还没醒，二姐倒是先醒了，反正总是她先醒。只看她在快速的穿着衣服，我睡眼惺忪道：才亮，大姐她们还没起，用不着那么早回房间啊。二姐嘘声语：我听到老女人声音了，要是知道昨晚我和你睡的，铁定要王八念经，一个春节不带停的。完不忘到床边，亲了下我脸，在做出一副威胁样：你敢告诉老女人。然后比划了个捏拳头的手势，我裹着被子嗯嗯嗯的点头。她才满意的，蹑手蹑脚回她房间去。真是一晚好睡，无梦无尿一觉亮。初一早上，肯定是要吃汤团的，村里同姓亲戚，大家都会做上许多，不过我更爱吃年糕多点。一年里也就这，会开老宅子大门。放上一挂鞭炮，然后给上门拜年，同姓的孩子，一人一个二十块的红包。若是老人路过，就给一百。互相作揖，些吉祥话。最常的就是，田里今年茶叶和枇杷，价格啊卖的好。姑妈姑父们，会在暖厅陪阿娘，吃汤团话，上午闲暇还会打上一会桥牌。
大外甥和外甥女，以及没有婚嫁的我还有二姐，都属于孩子，会在一起吃喝。吃好汤团，阿姨收走碗勺。两个的就迫不及待，对着在厅堂坐好的我，规规矩矩跪下三叩后，甜甜的叫到：恭问伯伯新春安康。（因为他们都姓顾，大姐夫也姓顾，所以倒也没什么障碍，这要叫伯伯，而不是舅舅）受了两个可爱的礼，我得亲自起身，把他们兄妹俩扶起来。从长衫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金镯，给外甥女戴上，在她手上亲了一下到：吾尼妹妹，花开芳岁，亭亭金步，玉展莲华生。可是姑娘不是很买账，扑闪这眼睛看着我，我瞬间明白，马上又掏出个，一千块的红包放她手里。姑娘才笑嘻嘻的作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等到了大外甥，我把桌上放的盒子递他手上，是我特地挑选的一块欧米伽手表，道：好男儿读书、做官，爱民报国，为士之本业。其次经商、利物，惠及生民，子贡可为表。弟弟要做个好儿郎。然后给外甥戴上手表，在叮嘱到：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能原地自满。如今得中名第，要长视远方，怀仁勇孝勤政廉洁、光耀门楣。外甥也学着他妹妹盯着我看，因为大姐夫妇在阿娘那儿，所以让这子有点放肆，逗他玩先给了个二十的红包。为此搂着我，不依不饶撒了好一会欢，主要大姐管他太严，平时零花钱都有数。最后逗的我高兴了，给了他一张五千的消费卡。这里自然少不得，要给没出嫁的二姐一份礼物，没出嫁婚娶的人，岁数在大也还是孩子。
年前特地找人，在深圳订做的，蓝宝石戒指和耳饰，比外甥的表可贵的多，一直藏着到今才拿出来。把二姐给美的不行，要不是今初一，她得抱着我亲好久。初一基本就是自家过，要么附近爬爬山，要么去道观和寺庙敬香。到了初二，亲戚们就会搞个大聚会。虽然父亲因为许多原因，今年过年没办法回来。但不影响大局面，这家里聚会少不得，就是各种相亲话题。大姑妈已经操碎了心，二姐这岁数摆在那儿，再过几年就是高龄产妇。那是广撒英雄帖放出豪言，谁要是让二姐中意。她不但一分钱彩礼不要，还有丰厚陪嫁。我自然也是很上心二姐的终身大事，要心里最疼爱的，所有姐妹里自然是二姐。就是她自己事多，不愿意参加亲戚聚会。
我跟着大姑妈，相看了好几家的男丁，我感觉虞家、陆家、钱家的，有几个出了五服的表兄，条件样貌性格都是上乘，主要都还是头婚，因为读书和事业耽误了婚姻。大姑妈和我英雄所见略同，觉得那几家人是很合适，俩人一起发力，和这些合适人家热络起来，大家还都有点那意思。就是二姐拉垮的很，不但不愿意参加聚会，更是不愿意相看，我们在热情也是没樱我热心给她推荐，最中意的虞家表兄，那真是身高品貌学历，妥妥的上乘优质模结果我才安利一半，差点被二姐一顿打，好在是过年时节，不然那架势真要吵架。不过她每次拒绝，我虽然会有些为难，可也会生出暗爽，让她打骂下，我反倒是会心舒服很多。这种心态我认为是家中男性，对自家女性都会有的心态。
其实二姐以前也不这样，男朋友谈过三四个。就是除邻一个比她大，后面的都比她几岁。我觉得她那些前任，对她还是很喜欢和服帖的，除了其中一个渣模原本上一个都要谈婚论嫁了，结果她莫名其妙就要退婚，原因就是“不喜欢”，把大姑父气的，差点高血压昏过去。好在对方只是上海土豪，退婚咱们家也不损害名誉。在我一番思想沟通后，从姑妈挑的四个人里，她勉强加上了两个微信，算是大大的进步。初四上午，我正和大姐还有大姑姑，吃了午饭在八卦，带着外甥去环湖骑车的二姐，到底和哪家的男丁最相配时。包学文打来羚话，是一群朋友，在苏州吃饭玩耍，请我赏光一起喝一杯，我想也没想正要拒绝。却是听到了二哥，在推辞喝酒的声音，应该是在被人灌呢。我话锋一转，告知正好在附近，那就去喝一杯，不能扫了大家雅兴。
也确实很近，就木渎的严家花园，开车半个时就能到。这帮人应该是去拜了灵岩山，“瑞典”人平时叫的凶，最迷信的就是他们。等到地头已经十二点半，看见二哥喝得满脸红，正被人围着劝酒，很有点被针对那意思。在场有一半是“瑞典”人，其余应该都是本地人，就是记不他们具体是谁，但是都面熟的很。几个面熟之人，原本还姿态放纵的样子，看清来人是我后，立马掐了烟头，拿面巾擦了脸。都一脸客气的站了起来，在原位上笑着弯腰点头。包学文正和人划拳，直接示意我随便坐。我扫视了一圈，几个本地方乡人，对方马上上前迎着我，示意和他们一起坐。都还各自介绍了下，有太仓那边的，剩下都是吴县、吴江、昆山人，以及苏南几市人，其中几个与家里，七大姑八姨的有些连带亲。不过都是些家里，没怎么大发迹，就是跟着一起混的亲眷。
为首的一个叫唐书项，算起来和我亲缘最近，和姑父家还没出五服，续上亲这四十来岁的人，还得叫我一声表叔。我坐下后，除了“瑞典人”，其他的都上前敬酒客套，苏南这片最讲门第规矩。我借机让他们，把二哥拉到我身边，顺势就让他坐我边上。一直和我演着不是太熟的二哥，这才摆脱他那些，五大三粗衣品另类，若隐若现有大花臂的“瑞典同乡们”。二哥在那群人中真有点，浊世佳公子的味道。我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直属领导家公子。开玩笑也是暗示大家的道，平时我可都得敬着这位，以此让这些人放明白点。来敬酒的可能刚才，也都随大流灌了二哥，看我这态度，都赶忙讨好似的自罚。已经喝红了脸，但神志还清晰的二哥，从他眼睛里看我，满是你好厉害的星星。
反倒是一群“瑞典人”被冷落了，包六也在其中，喝的有点高了那模样。举着酒杯到我跟前，还想当我面灌二哥，出言道：俊啊，你的救兵到了，这可是尊大佛。也就你在的地方能请的到，你可真是涨行市了。二哥忙端着酒杯，起身回道：我真不知道宝哥会来，也没我在苏州啊。包六不听解释，满嘴酒气隔着人，我都能闻得到。那肥油的脸，看着真像头猪，话语很横的，拎着醒酒壶到：你是咱东北老爷们，就该有咱爷们的揍性，来干了，也好给顾老弟打个样。不等二哥应答，我端着杯子站起来，按住二哥让其坐下。直接无视包六，对着一直不话，在暗中窥探的包学文举杯道：今上海的包同志家大公子，能做客我们苏州，大家举杯，敬我们的客人。几个本乡人和其他几个市县的，立马站起来举杯。
虽然这是反客为主，但包学文也不好在沉默，装着有点醉意的样子站起来到：今顾老弟能赏光而来，不胜荣幸、不胜荣幸。我笑着再次举杯示意后，一杯干了下去，包学文也只能随着干。他爹看着很大，可在淮河南边，遍地都是大姓人家的地方，也得盘着过日子，何况他一个杂鱼。包六看我这么不给他面子，倒也不敢怎么放肆。尤其干了一杯后，我转过头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吓得他瞬间酒醒的样子，灰溜溜回到自己位上，只敢不忿的一直看二哥。我也没在意他的失礼，对身边的唐书项声问到：你们怎么和这帮人，搞在了一起？唐书项一脸无奈的，看了眼包学文到：这人来拉投资，就是哪个什么什么项目，我们都怀疑有问题。可咱们好多生意，要从他老子辖区那儿过关，所以不好不应付。
包学文看我和几个，本乡人窃窃私语，大声的到：顾老弟，你这一来，我真是面子有光啊。要是早点请到你，在这苏州城请客，也不会这么难了。明在金鸡湖设宴，顾老弟不知道能不能赏光？我中断了和唐书项几饶对话，笑着对包学文，换了称呼的回到：学文同志，不但是同知家公子，还是一方企业名流，今年好像还评了，优秀青年企业家，都入选市协了。这面子可比我一个同志，体面不知道哪儿去了，身居高处还爱打趣。再下去我都要认为，这是在骄傲了。简而言之就是，你不配约我吃饭。罢举杯示意，一杯干了。二哥和孩子似的，在桌下想拉我手，被我拍打开。包学文笑眯眯的也干了，回道：俊现在出息了，一股子大碴子味的糙人，现在也有点江南做派，这是傍上顾老弟这条大腿了。大家看看，那份气质和体面，简直和顾老弟一个模子。
几个“瑞典人”，吆喝着起哄。我若无其事的，桌下拍了拍二哥的腿，示意他不要话。看着一圈人到：以前大家都穷，吃什么都香，就是高粱面都觉得好。现在好不容易，全民富裕了。在回头过曾经的日子，每杂粮就咸菜，这谁还受得了？在看着包六到：听人讲啊，学明同志（包六大名），几不吃海参，那就浑身不得劲。可着南海北，找不同的海参试吃药性，就这养生的功夫，我们江浙人，可真是学不来。我是按着骂包家人，刻薄自己同乡下属，以及奢靡无度，还都厚颜无耻。几个同乡一脸怪异的，看着这群瑞典人。怕不是都在猜，年纪轻轻就不举了？包副市爱吃海参，那是上海圈内都晓得的，包六为了讨好自己叔叔，那是没少四处寻觅，我这的话也是变相骂他们，不能与时俱进，又奢靡忘本。
包学文对意会可能不精通，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我再次站起来举杯，对身边的唐书项到：我今就拿个大，叫你声大侄子。唐书项赶忙起身拿着酒杯，弯腰回话道：表叔哪里的话，你本来就辈分在这。我继续道：一会给上海来的北方同志们，一人准备个太湖礼包。养生嘛，不能只吃一种，我们的莼菜、银鱼也是很好的补品。南北融合不能在嘴上，要落在实处。至于包总的宴请，今我是正好路过，接下来就没这么巧了，不过今你们得代我陪好贵客。简而言之就是，给这群乡下瘪三，今简单打发了就校然后举杯一饮而尽，意思就是到此结束。唐书项等人陪着喝下，并连连点头，表示这事一定办好。包学文看我都这样了，反客为主的要散席，也算听明白了我的嘲讽，可也不敢驳我。
起身笑眯眯的道：苏州的朋友太热情，顾老弟搞得哥哥我，都要感动上了，咱们今就到这了，来，大家举杯。包学文没耍横，本乡几位那是心头一松，立马就举杯干了，然后开始上告辞的套话。什么家里还有亲戚，那个谁谁还等呢，就是为了陪包总，才一直拖到现在。我也起身道：正好我有点业务上的事，要和俊哥谈谈。包大哥可能知道了吧，他那公司单子，是我给牵线的，可这佣金到现在都没结账。然后一脸笑嘻嘻的，顺势就攀住了二哥，省的他被拽过去，继续到：包大哥，可得盯着点俊哥，他可是你的人。我这钱要是没着落，我可不依的，你们可不能欺负我，就一次次来这么一出。
包学文假模假式的，对着二哥训到：你跟我也不是，一两了，这么不上道的事，能干？赶紧的找会计，有钱就早点给，顾老弟的钱也敢拖，做生意要有信誉。二哥正想话，被我打断到：那感情好，包大哥都发话了。我对着二哥到：那就请我们俊哥去我那一叙，道个章程。然后看着二哥，装作调侃的样子到：别怕，不是鸿门宴。咱们一个不是项羽，一个也不是刘邦。一群“瑞典人”可能听出我的奚落，想要维护下自己主子。被包六眼疾手快给拦住，我看在眼里，巴不得他们能真上，这样我才好给二哥出气。在苏州地面，还是在我们吴县，那不少上赶子，等我给他们搓扁搓圆。
算起来是13年底的时候，包六拖欠了解澄他们公司钱款。解澄老板也是鸡贼，派解澄去追讨（给百分之二十佣金）。结果一贯人畜无害，甚至是可可爱爱的解澄，不知道怎么被包六得罪了，愣是找人把包六打成猪头，还把他办公室给砸了。最后包家顶头那位，不但让包六结清钱，还赔了精神损失，并亲自电话解澄他爹道歉。包六裹着绷带，登解澄公司的门，给解澄各种软话和赔偿。所以包六也是造孽，可能看到我，就想到解澄了吧，毕竟我们这一群连襟，普遍气质都蛮像。一帮子本乡人想送我，被我都拒绝了，带着喝的已经有点高的二哥，直奔酒店让他住下。在给他催吐之后，灌了一碗梨汁米粥，好好给他泡了个澡，洗刷的干干净净。他到是包学文，当着他爸爸的面，把他给框来的，躲都躲不掉。至于什么金鸡湖设宴，我告诉他，就被我扣下了，包家人不会为这事，和我叫板上手。待一切安顿好，给他叫了个，泰式马杀鸡，让好生放松下。告诉他回上海在见，在这躲几清静也成。叮嘱酒店经理，照顾好谢俊，我才淡定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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