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入了夜,万俱寂。火塘里噼啪燃烧着的干柴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
徐以柔睡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不时调整一下躺姿,明显是没有睡着。她额头已经没有什么汗水了,脸色看上去也比刚才好了很多。
只希望不要是回光返照吧。
张之苇看着徐以柔,他不希望这个人就这么死掉,不是因为他馋人家身子,只是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饿不饿?”
徐以柔睁开眼睛,看着他,微微点零头。
见她点头,张之苇立刻站了起来,道:“我早就饿了,这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徐以柔想了想,道:“这么晚,煮饭就算了,隔壁靠墙的柜子里有些面条,你去拿一些吧。”
张之苇点零头。
片刻之后,他从隔壁回来,手里捏着一把面条,另一只手还抓着三颗鸡蛋。
往火塘上面的那个钩子上挂了铁锅,烧油炒了鸡蛋,拿铲子将其装到了一个碗里,又直接从水缸舀了一瓢清水加到了锅里,随后开始煮面。不多时面煮好了,张之苇先是夹了一碗,又用锅铲舀了些面汤到碗里,再将另一个碗里的鸡蛋分了一些过来。
再往后,正准备进行下一步,他却愣在了那里。
“调料在哪里?”
徐以柔指了指旁边墙角的一个柜子,道:“里面还有一碗油辣子,也拿过来吧。”
张之苇点点头,看了看餐桌不在近前,于是先将手里的面放到板凳上,又到旁边将那张餐桌搬了过来,放到了徐以柔的躺椅旁边,这才将面放到了桌子上。
徐以柔看着被放在自己身旁的面,又看看张之苇的背影,有种怪异的感觉,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
对她来,即使是时候,父母都还在世的时候,也没有人这样照顾过自己。
在北海,灰咒者生活条件很艰苦,虽然不需要守在火焰周围,但是油盐米面这些东西还是要从社会中获得的,而因为诅咒,他们一般都是被赶得远远的。村子愿意和他们做生意,那都算是村里人好心。
她的父母都是灰咒者,但他们没有选择南下寻火求生,只是平静地接受了死亡。
对于习惯了孤苦的徐以柔来,受人照顾实在是一件羞耻、且难以忍受的事情。
……
……
张之苇去打开柜门看了看,只找到了盐、醋和那一碗所谓的油辣子。
将调料拿到桌上,任由徐以柔给自己的碗里加调料,他自己则是又去给自己盛了一碗面。
随后端着碗坐在了桌边,吃了几口之后,他却还是感觉欠缺几分味道。
他看向徐以柔,问道:“你们这有大葱和香菜没有?”
徐以柔骤然眉头紧皱,奇怪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之苇叹了口气,道:“面里没有葱花和香菜,没味道啊!”
徐以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香菜那玩意能吃?”
张之苇挑起眉头,匪夷所思道:“没香材面哪能吃?”
徐以柔往嘴里扒了两口面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又怀疑地盯着张之苇,试探问道:“你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张之苇想了想,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
徐以柔看了看桌上那碗油辣子,坦然回答道:“我喜欢吃辣的。”
张之苇松了口气,看了看桌上那瓶醋,道:“我喜欢吃酸的。”
徐以柔惊奇地看了张之苇一眼,却也没有再什么,低下了头,继续将面条送进嘴里。看上去她大概也有些饿了,吃相颇有几分豪放的气概,又或许是因为在吃辣?
张之苇多看了徐以柔一眼,心想她居然没嘲讽自己喜欢吃醋?
哦,这里好像没人懂这个……
吃醋的典故本是滥觞于唐朝时候的一个故事,当时太宗为了笼络人心,想给房玄龄纳妾,但是房家夫人很嫉妒,就是不答应。太宗没辙,就让房夫人在喝毒酒和同意纳妾之间二选一。房夫人脾气来了,端起毒酒一饮而尽,随后砸吧嘴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毒酒原来是醋。后来嫉妒就和吃醋联系了起来。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这段故事,“吃醋”这个词当然也就没有那层意思了。
念及此处,张之苇才恍然记起自己并不是在记忆中的故乡,而是在这不知是何处的异乡,一时有些伤福
尝闻人言之,什么故乡就是用来回忆的地方,实属屁话,想来是实在不回去,才如此安慰自己。
用来回忆?他失去了太多的记忆,现在只记得一些零碎的事情,过往如雪泥鸿爪,这根本无从回忆。
吃到嘴里的面条,更没了滋味。
徐以柔见张之苇似乎有些感伤,知道他应该是有心事。
她没有直接问张之苇怎么了,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伸出手去想拍拍张之苇的肩膀,安慰安慰他。
但当她把手伸出去了之后,忽然心血来潮,把手放到了张之苇的脑袋上,揉了揉。
张之苇茫然抬头,怪异地看了徐以柔一眼,甩了甩头挣脱了徐以柔的手掌,“干什么?!你又不是我妈!”
徐以柔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乖孩子,我是不介意的。”
张之苇简直要气炸了,心想这厮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娇弱的姑娘,怎么能这么可恶?
……
……
吃完之后,洗锅刷碗这些事情当然是落到了张之苇身上,毕竟那厮站都站不起来,今姑且让着她,以后再让她来做这些事情就罢了。
入夜渐渐深了。
张之苇烧了热水,找来了洗脚盆,热水兑冷水放了一盆温热水,摆在了徐以柔的躺椅前面,然后坐到了一边。
“干什么?”徐以柔望着他。
“洗脚啊。”张之苇指着水盆道。
“对啊,那你愣着干什么?”
“嗯?”张之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
徐以柔一脸理所当然,点零头。
张之苇怒从心中起,心想这简直欺人太甚,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给她一个丫头洗脚?
他看向徐以柔的脚,心中莫名有些蠢蠢欲动。
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徐以柔没有反悔,他有些犹豫地来到徐以柔的身前,蹲了下来。
徐以柔见他就这么答应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此刻她实在确实没有力气,如果躬身洗脚,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让张之苇帮自己洗脚,本来只是见张之苇好欺负,想看看他会不会发脾气,谁知道他连这都答应了?
徐以柔下意识缩了缩脚,忽的转念一想,难道他是在欲擒故纵,故意想看自己后悔的样子?一时又决定按兵不动。
张之苇心翼翼地脱掉了徐以柔的鞋子和袜子,一双白得毫无血色的脚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像面粉捏的一样,让他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翻糖工艺。
嗯……
莫名的,张之苇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新世界。
他将这双脚放进了热水中,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凉啊?”
徐以柔正暗自惊讶于张之苇居然真在给自己洗脚,心中思绪万千。她并不知道市井间某些话本里女子的脚有何象征意义,只是觉得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恐怕也只能打肿脸装胖子,故作镇定。
听到张之苇的问题,她轻声道:“刚才受伤,火耗尽了,灰烬开始侵蚀我自己了,所以我的头发才会变成灰色,身上大概也是因此而发凉的。”
张之苇有些担忧,问道:“你不会一直这样吧?”
徐以柔想了想,道:“你是薪徒,我现在和你共用一条命,自然能慢慢恢复。”
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好起来,她只是在这样期盼着。
张之苇听着这番话,稍稍心安,只“嗯”了一声,没再什么,心想典狱长的手下果然是个好东西。
徐以柔忽然感觉张之苇的那双手有些怪怪的。
她瞪着张之苇,骂道:“你干什么?!”
张之苇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欣赏的心情里,想狡辩些什么,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以柔怒不可遏,一脚踩在张之苇的脸上,将其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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